肖照山知道他不会好好回答,径直把凳子拖近了一点,翻开自己刚才在读的短篇小说集念给他听。开头离奇的熟悉,肖池甯忍不住扭头瞄了瞄书的封面。好家伙,竟然真的是《世上最美的溺水者》!他重新闭上眼,企图蒙骗自己看不见约等于听不见。同房的两个患者已经换了一拨,新来的小伙子刚做完盲肠切除手术,暂时不能吃东西,这会儿正虚弱地和他忙着看电视的妈妈讨价还价。“想吃炸鸡……”“都这样了还想着吃炸鸡?!是嫌自己挨了一刀不够是吧!”他妈妈横了他一眼,“成天都吃这些不干不净的垃圾食品,你不得肠胃病谁得?”小伙子委屈:“妈,我馋……”年过五十的老阿姨叹息着站起来,拿棉签蘸了点保温壶里的鱼汤,送到他唇边:“诶哟我的小祖宗,凑合着舔个味儿吧。等你打了屁,妈给你熬炸鸡味的鱼汤,你看行不?”小伙子砸吧着嘴:“妈,寿司呢?能做吗?”“给你做寿司味儿的小米粥。”“其实我还有点儿想吃披萨……”“嗯,给你蒸披萨味儿的大馒头。”越不想听越听得清楚,肖池甯恼怒之余也难过。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亲情问题值得关注,全世界都在展示自己对家庭的怨愤和对家庭的依赖,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冰雪初消的二月,下午两点,太阳躲在云层后,雾霾飘荡在繁华的城市中。肖照山读:“他扒掉了我身上最后几片破布,用带刺的铁丝网围住我,拿硝石在我的伤口上来回蹭,把我泡在自己的尿里,拴住我的脚踝把我吊在太阳底下暴晒,嘴里还嚷嚷着,说那些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最后,他把我扔进传教士们用来惩戒异教徒的地牢,让我自生自灭,又用还没忘的那点儿口技学动物吃东西的声音,学成熟的甜菜地里沙沙的风声,学泉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他就是想用幻觉折磨我,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天堂里潦倒地死去……[1]”朗读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小,他最后索性停了下来,不安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状似发呆的肖池甯。肖池甯察觉到他打探的视线,嘲讽地笑了笑:“怎么不读了?继续读啊。”肖照山低下头,拇指随意地拨弄着书页一角:“你读过?”“没有。”肖池甯撒谎。“我读过。”肖照山失去了趣味,“换一本吧,你干妈送了挺多书过来。”“你什么时候读的?”肖池甯追问。肖照山弯腰从病床底下拖出一个收纳箱,在里面翻找不容易让肖池甯联想到自身的、明亮一些的书。“高中。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引进,我读的英文版。”他答。肖池甯好奇,恰巧在差不多的年纪阅读到了同样的故事,他们的感受会有何区别。“你觉得布拉卡曼做得对吗?”肖照山找出一本汪曾祺的散文集:“你不是没看过吗?”“你都读到这儿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儿后面的剧情。”肖池甯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用超能力报复回来,对吧?”“嗯。”肖照山见他并没有要发作的预兆,也有所保留地同他讨论起来,“他让这个骗子布拉卡曼在坟墓里死了又复活,复活了又死去。”“所以,你觉得‘我’做得对吗?”肖池甯悠悠地问。肖照山坐回座位上:“如果是我,我只会报复得更过分。”肖池甯垂着眼,看向坐在床边的他:“能有多过分?”“我不会为他建礼拜堂,不会为他铸墓碑。”肖照山平静地说,“更不会让他死掉。我会让他一直活着,活在自己的尿里,活在冰冷的地底,让他听见坟墓外面歌舞升平、鲜花怒放,生活仍在继续。”“是吗。”“但我终究不是他。”肖照山翻开目录,找到了《关于》的页码。“一个永远不停地报复着另一个,也是在经受仇恨和虚荣无尽的惩罚。”他说,“都不是什么好人。”“是吗。”肖池甯好像只会这两个字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更喜欢读马尔斯克的另外一篇小说,也在这本集子里。讲的是得了绝症的中年议员和十九岁少女的爱情故事。他写得挺动人的,起码那个时候我觉得很动人。”“《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肖池甯道出了名字,“你说错了,那个女孩儿到四月份才满十九岁。”“嗯,十一号。”肖照山补充了她的生日。“属羊。”肖池甯补充了她的属相。“‘这个属相代表孤独’[2]。”肖照山概括。两人不约而同地偷笑起来,好像瞬间遗忘了所有龃龉和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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