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若是生在官宦权贵之家,恐怕今日造化绝非如此。余下的时间,湛子宸未再与俞念洁多作争辩,就这么一路沉默地陪着她沿街挨户送药。雪停了,可风未止,依然一阵又一阵地刮,将满地的雪屑刮起。俞念洁转身欲取药时,突然胸中一闷,来不及掩袖遮口,便狂咳起来。老掌柜与伙计们闻声全停住手边动作,紧张兮兮地朝她看去。见此景,湛子宸攒眉,心生纳闷,可还没有机会问出口,身旁弯腰取药的人儿忽然朝雪地跪了下去。“夫人!”一名年轻伙计作势欲前去扶她。湛子宸眯了眯眼,一个箭步挡住伙计,探出一只铁臂便将跪蹲于地的俞念洁挽起。“咳咳咳咳!”俞念洁单手掩住口鼻,咳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夫人莫要逞强,剩下的药让我们来送,夫人先行回妙心堂歇息吧!”老掌柜忧心忡忡地劝道。俞念洁总算是喘顺了气,她湿着眼角,面色甚是痛苦,却摇了摇螓首。“不碍事。”她哑着嗓说道。“只是刚好受了点风,等等回去喝药便好。”“你病了?”湛子宸出声问道,表情甚是不悦。俞念洁没答话,只是轻轻推开扶着她的那只手臂,站稳了脚步,从竹篓里取出药壶,缓慢地走上前,将药壶交给了孤苦无依的老妇。衣衫单薄的老妇,抱紧了药壶,频频道谢。俞念洁对老妇说了几句话,随后又折回来,从车厢里取出方才给湛子宸披脚的大氅,然后送给了老妇。老妇红着眼,频摇头,似是推辞,俞念洁却不容她拒绝,亲手为她披上。湛子宸当下眉头拧了个死死的结,甭说是那些掌柜与伙计了,就连他这个认识她不过数日的旁人,都看不过眼了。安抚好老妇,俞念洁方转过身,眼前猛然一黑,难以视物,同时喉间发干,呼息顿时急促起来。见她停在半路,神情不对劲,湛子宸正欲上前关切,怎料,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漫天雪屑中,只见一名高瘦年轻的男子乘马而来。“吁。”马儿停下,马背上的男子一跃而下,快步朝俞念洁走去。他扶住了险些倒下的俞念洁,顺手便扯开身上的灰色大氅,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连串动作做来流畅娴熟,似是已非初次。湛子宸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心底某一处隐隐抽动。“何大人?”待俞念洁喘过气,又能重新看清眼前景象时,这才认出男子身份。男子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年纪颇轻,见俞念洁能自个儿站稳,便放开了手,往旁边退了一步,看得出来相当恪守礼节。何大人?这又是何方神圣?湛子宸嘴角淡淡一扬,笑意甚是讥讽。“我早已猜到,无论风雪怎生的强,俞夫人肯定还是会出来送药。”何知秀用着合宜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俞念洁,面上那抹笑,温文敦厚。见两人相视而笑,湛子宸竟觉这一幕无比刺眼。“你是哪里来的何大人?”湛子宸口吻严峻地问道。闻声,何知秀方回过神,望向立于马车旁的那个男子。他一身玄黑绣鹤纹滚毛薄衫,发髻盘白玉环,眉目朗朗,五官俊秀,一看便知非是泛泛之辈……特别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敌意。压下心底的纳闷与怀疑,何知秀朝湛子宸抱拳,道:“在下乃是乌禾县县丞,敢问公子是何人?”湛子宸嘴角微扬,态度颇狂的道:“小小一个八品县丞,见着本王竟然不下跪行礼?”本王?莫非他正是……何知秀面色微变,连忙上前单膝叩地,抱拳行礼。“下官乌禾县县丞何知秀,见过羲王。”湛子宸低垂眼眸,打量着跪于雪地的何知秀,说不上来是何因,就是觉得此人格外刺眼。他与俞念洁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人为何如此亲昵?思及此处,湛子宸扬眸,望向立于何知秀身后的俞念洁。还未看清她的神情,只见她忽尔只手紧掩口鼻,背过身去干咳了起来。下一刻,却见何知秀猛然站起身,伸手扶住了俞念洁。湛子宸抿紧薄唇,心中一阵不快,正欲开口斥责,岂料,俞念洁身子一软,竟是当众晕了过去。念洁!湛子宸僵在原地,听着那道不属于自己的声嗓在耳中回荡着,浑身无法动弹。而后,看着何知秀抱起了俞念洁,将她送进了马车里,这一刻,来自体内另一人的妒意,混杂着他自己的那一份,当即涌上心头。原来,“他”根本没离开……“他”依然还在,只是伺机而动,等着霸占这副身躯!后院园子里的白桦树积了一层皓雪,偶有鸟儿停驻在枝头,乍飞起时,抖落细雪纷纷。花厅的红木美人榻上,一名俏丽的小丫头坐在榻旁,一手扶着榻里的俞念洁,一手端过瓷碗,喂着她服下药汤。闵鸿与何知秀就站在一旁,隔着数步之遥,看着小丫头喂药。湛子宸则是坐在一侧的官帽椅上,紧盯着面色苍白的俞念洁。“她这是什么毛病?”闵鸿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据俞老爷的说法,夫人幼时尚不足月便出生,生时又逢寒冬大雪,因此生来便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哮喘?”湛子宸眉头一攒,下意识看向何知秀,问道:“你也知道她有这个病?”何知秀始终低着眼,不敢与之直视,回道:“回王爷问话,下官与俞夫人相识多年,情同姊弟,甚早便知道夫人有此病。”“情同姊弟?”湛子宸眉头一挑,颇是玩味。“你今年多大岁数?”“下官二十有六。”“俞夫人多大岁数?”何知秀有些诧异的抬眼。毕竟,在众人面前谈论女子的岁数,于情于礼实在不合……可此人不是别人,是性情乖张的羲王,想来也并不奇怪。见湛子宸眸光炯炯,表情颇是冷酷,何知秀不敢多想,只好照实答覆。“夫人今年刚过二十九岁生辰。”二十九岁?那么,十年前她嫁给白辰时,已是十九岁,要论婚嫁年纪,确实也大了一些。湛子宸起身走向美人榻,见状,服侍俞念洁的小丫头连忙放下碗,起身退至一旁。“她可有好些?”湛子宸问着小丫头。小丫头是闵鸿的么女,名唤闵蓁玉,她算不上是妙心堂的员工,更不是丫鬟,只是每当遇上俞念洁身子不爽,得有人帮忙她的照顾起居时,碍于男女有别,堂里又多是男子,照顾起来有诸多不便,闵鸿便会让么女前来协佐。闵蓁玉自幼便跟着俞念洁,很是崇拜这位才貌双全的俞家千金,因此格外粘俞念洁。此时,她正睁大圆滚滚的眼,像瞧见怪物似的猛盯着湛子宸。闵鸿低声训斥:“蓁玉,你还傻在哪儿做什么!王爷在问你话!”闵蓁玉初生之犊不畏虎,竟指着湛子宸,惊奇地喊道:“他怎么会是王爷,他明明就是白大夫啊!”“你……你赶紧给我跪下来!不许你在王爷面前放肆!”闵鸿急出满身汗,就怕么女得罪了羲王,下场堪忧。湛子宸只是淡淡睐了小丫头一眼,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眉间未脱稚气,道:“童言无忌,罢了。”湛子宸立于榻旁,垂睨着榻上的人儿。只见她秀眉紧攒,面色痛苦,露在被子一角外的小手,五指紧揪。不知为何,见她如此,他竟有股想握住那只手的冲动。兴许,是她痛苦的神色,勾起了他的怜悯之心;毕竟,他亦是有怪疾在身的人,发作起来同是疼痛难耐,因此极能体会她此际的感受。“去找大夫来,把她给我治好。”湛子宸转过身,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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