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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一大早来帮我舀水，感情又想来要你大伯给你粮食是不？别想，你大伯家也没粮食了，你们自个儿吃树皮去！”老太太将江春柳推到一边儿，自个儿接着舀水了。江春柳泄了气似的：“奶，我也不想来找我大伯，我们饿着就饿着了，可我后妈把家里那只老母鸡带回她娘家了，那老母鸡下的蛋是给我爸补身子的，我爸就要跟着我们一块儿饿肚子了……”“你咋这没用？你爸都下不了床了还没饭吃？”这老太太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转过头时竟是还带了一阵风。江春柳也不接老太太的话，只是垂了头不说话。“瞧瞧你这蔫吧样儿！跟你那个死了的妈一个德行！连只鸡都看不好，你吃白饭的？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有啥用？天天就知道吃是不？”这样的话江春柳已经几十年没听到了，前一世她一听这些话心里就难受，能躲着就躲着。就是眼前这个奶奶，一个劲儿磋磨她亲妈，逼得她亲妈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喝了农药没了。这会儿老太太的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老太太说完了，她才继续道：“奶，我爸今儿个就没鸡蛋吃了，要不您让我大伯家先借给我一个鸡蛋？”这话可是捅了老太太的心窝子了，她一把甩开江春柳，江春柳瘦弱的身子被一股大力给带到了地上，屁股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下，尾椎骨发出“砰”一声响。她“嘶”了一声。耳边就是奶奶的一声声怒骂：“你就知道来找你大伯要鸡蛋，要完鸡蛋要粮食，你大伯欠你的还是咋地？你咋不去找那个女人，把那只鸡要回来？”等她又是一串粗口完了，江春柳才插空应了一句：“我像我亲妈一样没用，能收拾我后妈的不只有奶你了吗？”一向骂人不重句的老太太竟是被江春柳这句话给堵得说不出话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竟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想到自个儿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二儿子，她解开围裙往旁边的石凳上一放，抬腿就往外走。“奶，你干啥去？”江春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对着老太太的背影问道。老太太头也不回：“还能干啥？收拾那婆娘去！”我们家都离不开你啊陈雪梅娘家是下堂村，就在半坡村的旁边。老太太年纪大了，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江春柳一开始是快步走着，没一会儿就只能小跑跟上。一到下堂村，江春柳看到各家各户在忙着的老人，眼珠子一转，仰起脖子就干嚎了起来，前头的老太太被她吓得回过头，“哭丧呢？”“我妈都不要我们了……嗝……我难受……嗝！”边应话，还能边哭着打嗝。“哟，你妈谁啊？”坐在门口搓衣服的老婆子坐直了问江春柳。她抹着脸，带着哭腔：“我妈是陈雪梅，她回娘家了，我和奶来接她回去……呜呜……”“再嚎我抽你！”老太太面上无光，对江春柳更是没好脸色。江春柳可丝毫不敢挑战老太太的巴掌，当下就闭了嘴，只敢小声抽泣。这老婆子听得两眼放光，还想听下去，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已经跟着老太太走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手里的活就跟了上去。一面走，还一面跟村里的婆子们打招呼，结群的，人越来越多。江春柳到陈雪梅家门口时，抬手推开虚掩着的院门，江春柳一眼就看到蹲在鸡笼旁边，手里拿着个鸡蛋的陈雪梅。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江春柳大口大口喘气，一双眼死死盯着院子里的女人，恨意让她浑身发抖。陈雪梅！脑子闪现出前世的种种，她被陈雪梅划花了的脸，哥哥被抬回家的尸体，爸爸蜷缩的尸体，侄子生死不知的样子，还有她脑袋被陈雪梅一板凳敲下来时的巨响……“雪梅啊，你婆家来接你回去了！”外面围着的一个老太婆喊了一嗓子。“空着手接我回家？嘿，还真是想得美！一家拖油瓶扫把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嫁进那一家！”陈雪梅两只腿岔开站着，斜眼看那一老一少，脸上全是鄙夷。不给她娘家挑来一担粮食，就要她回去遭罪？门儿都没有！那个死鬼，她巴不得他赶紧死了，这样她还能早点再找个男人嫁了……陈雪梅的声音让江春柳一个激灵，她回过神，下一刻又放开了嗓子，呼喊着朝陈雪梅跑了过去：“妈，你跟我回去吧，我爸我弟都想你，我们家都离不开你啊！”说完这话，人已经跑到了陈雪梅跟前，手还放在了陈雪梅的手上，快速抓住了她手里的那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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