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褚琪炎,就连褚琪枫,对他这话也是打从心底里不肯相信的。褚浔阳这会儿却是全无心情和他纠缠的,只就一声不响的转身,步履匆匆追着浅绿的脚步去了。褚琪枫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起,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去追。褚琪炎也觉得怪异,可又不好当着褚琪枫的面去探究。延陵君却不管他们两人之间勾心斗角的那些心思,直接便转身追着褚浔阳的背影离开。褚浔阳走的很快,延陵君是一直绕过了两个园子才追上了她,她并没有去找浅绿,而是停在了一株桂树下面,单手压着那树干,垂首盯着脚下被落花埋没了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延陵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因为方才一路跑的很急,褚浔阳就喘息的厉害,肩膀一起一伏的上下抖动。延陵君抬起手,手指却在半空略一停顿,然后才轻缓的落在她肩膀上。褚浔阳的身子略一僵硬,呼吸间便出现了片刻停滞。延陵君也不说话,只是神色静远的看着正前方。许久之后,褚浔阳才缓慢的挺直了脊背,回头,朝延陵君看去。方才两人在树下站了许久,身上头上散落了不少碎黄色的花瓣。延陵君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抬手将褚浔阳肩上的碎花拂掉,叹息道:“还好吗?”褚浔阳看着他,眉心处一直纠结着拧成一个疙瘩,解也解不开,这个时候,才用力的抿抿唇角道:“找到他!”延陵君不语。褚浔阳便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的抓过他的一只手用力的攥在掌心里,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延陵,找到他!你帮我,必须马上找到他,否则我怕——”褚浔阳兀自说着,后面却是自乱方寸,眼神慌乱的四下里乱飘,而寻不到一个踏实的落点。因为在李瑞祥抛开适容转身的那一刻,她分明是从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森冷到了骨子里的决绝的味道。曾经她拒绝去探寻和李瑞祥有关的一切,可是这一番经历之下,她突然就会觉得害怕。方氏的疯狂,适容的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虽然全程之内她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在亲眼目睹了那样生死别离的场面之后,她却是怎么都不能再假装熟视无睹的冷眼旁观了。“可是——”延陵君看着她,指尖自她肩头上移,以指腹轻蹭了下她眼尾的位置,想要擦拭掉那里凝聚起来的一层雾气,却又奈何她根本就没哭,那一点莹润的水汽弥漫在上,他看得到,却无法触及,也不能替她分担,于是看在眼里,就只剩下些微的心疼,慢慢说道:“就算是找到了他,又要怎么做呢?”若只在以往,李瑞祥和方氏之间的斗法,或许就只需要论一个输赢的。可是现在,随着适容的死,是已然将这整个局面推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李瑞祥本来就是个不在乎生死的人,现如今,十之八九,他是绝不可能在适容身后再心安理得的独活下去了。这样的道理,褚浔阳又如何不懂?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片。她用力的抿着唇角,目光慌乱的四下里扫视一圈,却也立刻就定了心思,猛地抬头,再对上延陵君的视线道:“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我都去替他做,我只是不能再看着有人就这样为我送命了。延陵,你帮我,必须赶在他再和方氏对上之前,我一定要先一步找到他。”延陵君也知道这个时候劝不住她,略一沉吟,就点头应了,“好吧!尽量吧!”说完,就反过来攥住她微微发冷的手指在手,先往前朝的方向行去。彼时那边苏逸和褚琪枫、褚琪炎等人都已经到了。适容的遗体被浅绿带过来,安置在旁边一张美人榻上。苏逸的面目冷沉,周身的气势并不见过分的悲戚和愤怒,却是透着彻骨的寒意。“尊夫人的死因和陛下身边的其他暗卫相同,都是被人暗算引发了体内毒蛊所致,逝者已矣,少将军节哀吧!”褚琪炎道。苏逸和延陵君相交莫逆,和他之间已经注定了不在同一战线,所以他也不过分浪费精力,只就公事公办的简单陈述,面目清冷又庄肃的说道:“陛下随身的东西,其他人是摸不到的,并且能让那么多人都毫无防备中招的——初步估计,应该是李瑞祥所为。并且如今他踪迹难寻,也十分可疑,我已经命人四下里去搜索他的下落了,定会尽快查出真相,给你一个交代的。”“那就辛苦世子了。”苏逸道,开口的语气竟也是冷静异常,并没有众人预料之中的愤慨,“我府上还要赶着办丧事,恕我得要先行一步了。”“请便!”褚琪炎道,心里虽然是为了他这态度大惑不解,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半分也不显。苏逸漠然的移开视线,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墨雪赶忙过去抱了适容,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的时候,刚好就迎着延陵君和褚浔阳进来。延陵君的目光自适容苍白的面孔上扫了一眼,就转而对褚浔阳道:“苏夫人罹难,你和我一起送卿水回府吧!”“嗯!”褚浔阳点头。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褚浔阳想了想,还是先对褚琪枫道:“哥哥我出宫一趟,去送送苏二公子他们,晚些时候就回。”“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褚琪枫颔首,并未阻挠。宫里那些密道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部封了,方氏来去自如,完全不受阻碍,所以现在这宫里也并不比外面安全多少。褚浔阳微微牵动唇角挤出一个笑容,和他之间彼此交换了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就先随着苏逸一行人离开。他们这一行一走,这殿中也就剩下褚琪枫和褚琪炎两个人了。褚琪炎侧目看过来,垂眸弹了弹袖口道:“陛下身边出了这么一个李瑞祥,当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要怎么处理你心里不是都早有定论吗?何必又多此一举的来问我?”褚琪枫淡漠的回望过去,紧跟着就冲殿外扬声道:“带进来!”“是!”等在殿外的蒋六应声,随后就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恰是以袁太医为首的太医院的那一众太医。褚琪炎的眉心隐隐一跳——李瑞祥有问题,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皇帝身体垮掉的事情,这些太医是必定要问的,却没有想到褚琪枫竟然先发制人。李瑞祥到底是谁的人?看着倒也不像是东宫方面的手段,否则的话,褚易安若是想要将皇帝怎样,早几年就可以动手了,又何必非要等到今时今日这个多事之秋?不得不说,李瑞祥这人突然暴露出来,堪堪好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褚琪炎还在失神的时候,褚琪枫已经一撩袍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冷声的开口道:“杨承刚那里我也已经叫人去请了,现在这里,但凡是这段时间给陛下请过脉的太医一个不缺,既然是有疑问,那么就正好是大家彼此当面问个明白吧。”袁太医等人使劲低垂着脑袋跪伏在地,一个个都胆战心惊。褚琪炎飞快的镇定下来,冷然一勾唇角,另外也挑了把椅子坐下。褚琪枫也不管他,只就继续说道:“事关重大,需不需要再多找几个人过来作见证?”李瑞祥背后的主使者,根本就连一点迹象也没有,而皇帝被毒杀,这简直就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丑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闹的尽人皆知!”褚琪炎道,接过侍卫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那就说吧!”褚琪枫闻言,直接就对袁太医等人说道,也无半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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