氅给那人一裹,昨天才因刻薄地说“特别脏”而被阿原暗暗警示,现下又忽然想说:“像小黑。”
“什么小黑?”
沈珺眼皮一跳,心知他不该提及此,不该忤逆父训,爹爹不觉黑猫是玄武门之变中的祥瑞,只觉其毛色乃灾祸根源。百善孝为先,他背着父亲谈其讳事,大抵无缘至诚至善的圣人君子。可如此,他却是忍不住憋笑道:“小黑是我捡来养的狸奴。”
他也撒谎了。
沈珺注视着那人双目,对那人说:“他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村
洛肴与景宁归返时他正谛视着残墙裂痕,闻声收回视线,移目望去,先是朝洛肴伸出手,“看看掌心。”
“嘶。”洛肴装模作样地倒吸一口气,手心摊开分明完好无损,“疼死了。”
他凝着那递到跟前的手,配合出演地吹了一吹。
洛肴眉梢微挑,景宁大惑不解道:“哪里会疼,符纸不是鸡血画的吗?”
“似乎好得差不多了。”沈珺指尖在他掌心轻抚着,好像当真有伤似的,“此符较洄源溯昔更身临其境,不知是否会遇上奇事怪事。”
不待洛肴再说什么“护着我之类的话语”,他便已将摇光解下,“此剑与我心脉相系,不论如何都能护你周全。”
景宁道:“那仙君你”
沈珺随手折了截木枝,“倘若心定,一花一叶皆可为剑,何必拘泥载体。”
景宁闻言若有所思地转动掌中镜明,洛肴只垂眸一笑,“准备好了么?”
说罢指尖鬼火一窜,转眼将符纸烧了个干干净净。
周匝环境随之生变,眼前仍是那个不知姓名少年,不过此次好似行在途中,不知路过何地,道路两旁俱是荒凉,耧车在行进过程中难免颠簸,猛地一摇颤,哭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来,看样子是“阿妹”被颠醒了。
三人相视一眼,不远不近地尾随其后。
方开始没人理会那哭腔,天气闷热,又是长途跋涉,谁人都疲惫不堪、口干舌燥,哪有心思去哄,少年沉默地推着车,路上没树木荫蔽,他皮肤被晒得通红,豆大汗珠开闸泄洪似的往下淌。中年男人敷衍地哼了段曲子,奈何实在燥热,耐心也转瞬告了罄,尖细嗓音就像衣服开了线,却怎么都抽不断的丝那般恼人,不由提高嗓门,“别哭了,孩儿他娘?”
男人连唤了两声,却未听耧车上有何动静,少年这时才出声,“阿爹,靠边歇歇吧。”
仔细去看,他撑在耧车上的两条胳膊都已打起颤,双唇惨白,几乎吊着一口气,像是只要停下便再也迈不动腿。
男人未置可否,不过再行出半里地,耧车蓦地一震,因无处受力地向前倾。少年说:“阿爹”,男人摇摇头,接连咽了数口唾沫,“休息会儿。”
两人这才发觉耧车上的女人似是陷入昏睡,体温极高,皮肤摸上去像草纸皱着,男人说:“许是中暑了。”
“我去讨水。”
少年踉跄一下,强撑着捋直身子,一路小跑,可跑过半刻钟猛然停顿下来,喘着粗气四下张望,他双腿发着抖,不住重重眨着眼睛,瞧上去有些目眩。
四周依旧是了无人烟的旷野,刚刚只想着快点,可眼下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太阳火辣辣地罩在头顶,道路旁似乎曾有条河流,不过现在已然干涸,显出些水流冲刷的痕迹,暴露在烈日之下,他略一踟蹰,沿河床向前走着。有水便有田,有田便有人,有人便有村,说不准能遇上未干的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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