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下,转往后罩房走去。
年年却不在屋里。他在药园里找到了她。
年年正站在围墙边,耳贴着墙,不知在做什么。听到他过来的动静,她伸出一指,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月光如水,星辰满天,月下的小女孩小小一团,一身淡碧的衫子,乌发如墨,肌肤如雪,肉鼓鼓的双颊细腻如脂,杏眼明亮,樱唇微翘,不知听到了什么。
小乙的目光落到年年的额头,刘海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伤势如何。
年年对他招了招手,小乙配合地走近;年年又指了指墙,小乙学着她的动作将耳朵贴上墙。
外面有人在说话。
“段三那厮实在太过分了。”
另一人道:“正是,管事不是还让他管郡主的马了吗?他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二姑娘面前凑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先前那人道:“那小子不会想让二姑娘的马也归他照顾吧?”
另一人倒抽一口凉气:“真有可能,你说,他会不会像坑聂小乙一样,暗中对你使坏?”
先前那人疑惑道:“他怎么坑聂小乙了?”
另一人道:“你是不是傻,红尾巴出事,绝对事有蹊跷,难道你没怀疑过?”
那人忧愁道:“怀疑又怎样?我们又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若他真要对付我,我又能怎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另一人道:“这倒也是,那小子鬼主意多得很,防不胜防。”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年年问:“那两个是不是和你一起在马厩做事的?”
小乙点头。竹涛院离马厩不远,药园围墙后的一条小径从马厩通往下人房,不过路比较远,平时很少人走,这两人显然特意从这里走私下说话的。
年年对他眨了眨眼:“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小乙“嗯”了声,眼眸低垂,幽黑的眸中一片冰冷:段三是家生子,在郡王府根基深厚,他纵然吃了对方的亏也无力反击,只有另辟蹊径。
先前小郡主假冒二姑娘的丫鬟忽悠段三时,他就看出段三试图投靠二姑娘,因此这几日做了些布置,让人有意无意地在段三面前说了些推波助澜的话,怂恿段三的野心放大。现在看来,成果不菲。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
段三最近有些烦恼。
他用手段坑了聂小乙一把,成功地将给福襄郡主做马奴的活抢了回来,按理说他应该感到高兴。可他现在非但不觉得高兴,还有些坐立不安。
原因就在当日去探望聂小乙,还信誓旦旦说会为他在二姑娘面前美言的小丫鬟身上。
那日,他自告奋勇前去给府医传话,将信物给了府医。府医当时神色古怪,详详细细地问了那小丫鬟的模样,便不肯让他跟着,自己去了荔园。他也没在意,美滋滋地等着二姑娘的嘉奖。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段三坐不住了,悄悄托了内院相熟的丫鬟去找小丫鬟,结果,内院反馈回信息,居然说找不到这么个人。
怎么可能?那小姑娘明明是府中丫鬟的打扮!那两瓶药也不是聂小乙这等穷鬼能拿到的,怎么会找不到这么个人?而且那小丫鬟无论表情、语气、言辞看着都真得不能再真。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自己被骗了。
可不管他怎么打听,答案都是二姑娘的杏雨楼里没有这么个人。
他真的被骗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段三又气又恨,又是不甘心,想要拿聂小乙出气。聂小乙却得了府医的青眼,发下话来,得罪聂小乙就是得罪他。
这年头,谁没有个三病六灾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府医。更可气的是,府医还是他引去的。聂小乙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多亏了他,不然自己还要继续照顾红尾巴,以福襄郡主的脾气,万一哪里做不好,再次惹得她不快,就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好运,能逃得性命了。
一袭话,说得刚刚把照顾红尾巴的活抢回来的段三冷汗直冒,满腔得意消失无踪。他忽然想到:这一次是聂小乙倒霉,下一次,如果他也出现了疏忽,福襄郡主会如何对他?
聂小乙自言自语道:“要是能照顾追月就好了。”追月是二姑娘孟葭的马。
是啊,段三深有同感:要是能照顾追月就好了。二姑娘性子好,待下人宽和,赏赐也大方,为她做事,不必像为郡主做事那样战战兢兢。
他心思活泛起来:照顾追月的曾铁犁是于侧妃陪房的儿子,和二姑娘关系深厚,不是随随便便能顶替的。但他可以想法先在二姑娘面前刷个脸熟啊,说不定哪天曾铁犁出了差错,他就能顶替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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