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不理,握得死紧,红透的秀眸,晶亮似水,却也坚毅如铁,再多的恶意与恨意,亦无法逼她松手。她哽咽道:“子宸,别为难自己,你没有错。”此话一落,他张狂于眼中,显露在面上的暴躁与悔恨,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抹去。他恢复了平静,重新转向榻上的身影,抽紧的下颚微微颤抖,良久,方能出声。“是您自个儿要走的,休怪孩儿没能在您生前尽孝。”话罢,他缓步上前,朝简氏伸出了手,轻握了一下她已僵硬的手。而后,他转过身,没看任何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步出简氏寝房。“王爷!”乌嬷嬷红着眼喊了一声。“传令下去,羲王府治丧三个月,府里不得见红,再派人去楞严寺,请一百零八位高僧前来为太王妃诵经。”湛子宸淡淡发落命令,面上一片漠然,眼底尽显荒芜,没有丝毫光彩。乌嬷嬷不敢再多言,只能顺从接令。俞念洁尾随湛子宸,出了简氏所居的院落,来到黑暗的紫竹林里。她看见他一直走,走到荷花池前,而后又继续往前走,就这么走进了池塘里。她见之大骇,连忙奔上前,不顾冬夜寒冷,池水如冰,且深不见底,跟着他一同往池塘里边追去。“子宸!子宸!”她哭喊着,被池水浸湿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欲往池中央走去的湛子宸。湛子宸如同着魔一般,在她的呼唤中恍然回神。瞳眸猛然一缩,他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明明池水那样冰凉,他浑身上下却是滚烫似火的疼痛。“我根本不该活下来!”湛子宸沙哑地吼道。俞念洁只能紧紧抱住他,哽咽喊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打从我出世以来,王府便容不下我,她的眼睛从未好好看过我,她恨透了我,她最希望死去的人是我。”湛子宸绝望地看着身下那一池黑幽的水,他想着那一天,想着另一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孔,想着,为何他们之中,仅仅只有一人活下来。“我还记得,他来找我,他问我愿不愿意顶替他的身份。”听见湛子宸用着几近沙哑的声嗓,没头没尾地提及那一段,仅有他们兄弟俩知情的密事,俞念洁当下大楞。“他说,他从来就无意当羲王府的世子,他更看不惯娘亲的偏坦,哪怕娘亲是偏袒他,他说娘亲这是造恶因,势必要结恶果,他不愿见娘亲遭受报应,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我因他而死。”俞念洁发觉自己浑身颤得更厉害,而且,不全然是因为池水的冰冷。尽管他说得混乱无章,近似喃喃自语,可她却能从中串连而起,将一切前因后果缀补完整。“可我后悔了,我不该因为一时的贪心,更不该因为长久以来对他的妒忌,就答应了他荒唐可笑的要求。”这是属于“湛子宸”对那一日的记忆吗?原来,湛语辰是自愿的,他早已看透简氏的那点心思,方会在跌入池塘后,决心求死。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信,死的那个人是湛语辰。因为只有她最清楚,此际她面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十年前的白辰。世上玄奇之事何其多,离魂附体,魂魄错体,诸多奇人怪事,她时有耳闻,不足为奇。可只有真正遇上这等事,方知要让自己坚定的相信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她坚信,湛语辰的心魂是因湛子宸的死,而受尽折磨,方会逼自己扮起了湛子宸,帮着死去的湛子宸,将他满腔的怨慰与不甘,彻底宣泄而出。可湛语辰终究是湛语辰,永远也当不了湛子宸。他的矛肤,他的挣扎,乃至于愧对亲者的那份负疚,使得他分不清自己是谁,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折磨之中。“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倘若没有我,他与娘亲都不会死。”听着他无比绝望的低语,那嗓中犹夹杂着苍凉的笑,她心痛如绞。“够了……没有谁是该死的,每个人的命数早已注定,纵是神佛也难改。”“娘亲如此恨我,宁可自缢,也不愿承认我这个儿子,当初我活下来,又有何意义?”俞念洁只能陪着掉泪,却是不知能说上什么话来安抚。简氏性子甚是倔硬,行事太绝,又笃信预言,方会成就今日种种恶果。综观来看,她贵为人母,却是极为自私偏颇,同样是出自她腹里的孩儿,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地之别。如今她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来赎罪,留下了更多悔恨与痛苦给予后人,对湛子宸而言,无疑是欲致他于死的一大打击。“子宸,你听我说,太王妃不是为了躲开你才……她是因为懊悔,因为愧疚,方会逼自己走上绝路。”“我不信……我不信。”他哑然失笑,眼中一片麻木,笑里全是满溢而出的痛。“她就这么恨我,她恨我不该活着,恨我应该将身躯让给湛语辰。”“子宸!你清醒一点!”俞念洁拽紧了身前男人的手臂,将脸贴在他僵硬的后背上。“太王妃多年来受梦魇所苦,她悔不当初,她心中对你有愧,她……”“可她依然希望活下来的是湛语辰,不是我。”面对他这席反驳,俞念洁无话可说,只能心疼的猛掉泪。她明白,此刻再多的安慰都无济于事,他对简氏是当真绝望透了,他对这个娘亲的期盼有多深,对她的死便有多恨。这个心结,这份怨恨,这份自责,只怕不是几句安慰便能化解。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得陪着他,守着他,以防他做出任何憾事。于是,俞念洁不再言语,她只是忍下冻骨的寒冷,将身前那个绝望至极的男人抱紧。近乎一整宿,两人就这么半身浸泡立于冰冷的池塘里,直至她的体力再也撑不住,眼一闭,当场昏厥软下。哪怕失去意识之际,颤抖的泛白小手,依然将男人的手臂紧搂不放。生亦同生,死亦同死。额头似一把火在烧,俞念洁动了动唇,眼皮微微掀起,迷糊之中,她看见伺候她的小丫鬟翠翠,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碗药汤。“夫人,您可终于醒了,翠翠这就喂夫人喝药。”翠翠拨动汤匙,舀了一口凑近她唇间,小心翼翼地喂起。俞念洁意识昏乱,却又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这么被喂了一口药。药未入喉,光是嗅着那药香,她便知晓那是治疗风寒的桂枝汤,因此她并未抵抗,顺从地饮下。趁着翠翠舀第二口的空档,她连忙启嗓问:“王爷呢?”“夫人莫慌,王爷有其他人照料,已服了药汤,刚刚大夫也来过,不会有事的。”所幸他安然无恙……闻言,她紧悬的一颗心才安下,张唇含下翠翠喂来的第二口药。“这药可是大夫开的?”“不是的。”翠翠摇首。“那是谁开的?”她不解。“王爷晕倒前,命人去给夫人熬上桂枝汤,让我给夫人喂下。”她愣住。湛子宸?这怎么可能……“那时王爷可有任何异状?”她语气略急的追问。翠翠偏首寻思,道:“王爷那时虽然也病了,但很是担心夫人的身子,大夫又迟迟未来,王爷把下人训斥一顿后,便命人先去煎药,喂夫人喝下。”“你说,王爷训斥了下人一顿?”俞念洁紧扣这一句至要关键续问。“是啊!王爷的脾气……夫人是明白的。”翠翠一脸心有余悸。既是如此,那么便不可能是湛语辰。不谙医理的湛子宸,在紧要关头之时,竟然懂得让下人去熬桂枝汤……这说明了什么?是否,当真验证了她的生魂附体之说?病仍沉着,俞念洁意识有些混乱,只能厘清片段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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