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脊略微佝偻,身子轻轻一晃,大有站不住要跌倒的架势,大力的咳嗽了几声,弱不禁风的将手搭在了赵宁的肩膀上,贴近她,郑重其事的道:“昨夜你说的话,我可都记得呢,莫想耍赖。”说着,伸手去抓她的手,指甲轻轻挠了挠,颇有些讨好的意味。赵宁耸掉他的狗爪,鼻音出气轻哼了一声,道:“我不记得了。”说完后,刮了他一眼,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拎起袍子下摆走向站在一边始终静静的注视着她的骆言。“言哥哥,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都没跟我说一声,委实不地道,你不在,我快要被累死了。”她指的是朝堂之事。骆言看着她身上的黑袍刺眼的很,皱了下眉心,话到嘴边,终是没有多言语,笑了笑,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可不许诓我,否则就是欺君。”她笑着,目光又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面色一紧,复又上前一步,轻轻拉起他的手腕,担心的问:“伤的可是深?”骆言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笑意浅浅,安慰道:“无奈,皇上莫担心。”“哎~”赵宁轻声叹了口气,又问:“太上皇现下怎么样了?”“太医开过药,已睡下。”一旁的太医刚想上前禀报赵稷的病情,不想被赵岘打断,道:“这边有我在,宁儿不若先回宫。今儿是休沐日,无需早朝,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蛊毒一事,在没调查清楚前,他不想让赵宁见赵稷赵宁回身对他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而是对着骆言道:“我进去看看太皇上,言哥哥既然受了伤,那先回府好生休养一番,待痊愈之后再入宫来。”“一点皮外伤,真的无奈。”“那可不行,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话未说完,便被抢戏的赵岘打断,他皱着眉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捂着胸口,细声道:“宁儿,我疼……”那是昨夜赵宁伤他那一处。赵宁回身,半信半疑的盯着他,并没动。赵岘见她不信,索性用手按了下伤口,玄色的衣服虽然不容易看出,但手上沾了血,却很容易分辨。“你看,我没骗你吧。”他手心朝上,将染着新鲜血液的手指伸给她看。有些像耍赖的孩子。“你……”赵宁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急急走过来,拉着赵岘的胳膊便将人往一旁拽,“伤没好为什么还要来?太医呢,快给康平王包扎下,上次藩国进贡来的保心丸可还有?命人取来,给康平王服下……”赵岘垂眸睨着为他张罗的赵宁,眼角眉梢都泄露出了藏匿不住的笑意。而一旁正准备离开的骆言,闻言,却是脚步一顿。这一次,他回京,本想着在与赵岘争一争,赵宁那么讨厌他,骆言没理由会输。可是此刻,见到赵宁如此的紧张赵岘,而赵岘,在对待赵宁时,亦像变了个人,时而紧张、时而温柔,患得患失,能看出来,他很紧张赵宁。骆言最后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他,是他们中间多余的那个人。“宁儿……··”在赵宁回身迷惘的看向他的那一瞬间,骆言突然鼻子泛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冲动。为什么不能抢过来?他活了二十余年,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不能用尽手段?或许那人是赵宁吧,他不想用任何不光彩的手段得到她。所以,他放弃了。骆言神色中带着几丝不舍,几丝优柔。他大步上前,静静的看着她,浅浅一笑,道:“宁儿,我打算回小叶城了。”他刚刚做出的决定。“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好要一直守护我的么?你骗人,骆言,你骗人。”赵宁当即红了眼圈,她抿起唇,倔强的仰头瞪着他,眼圈里包着泪。骆言亦是红了眼眶。有些浓烈的感情,他也想告诉她,想从她身后的人,站到她身边来。到底是晚了。他苦涩的笑了笑,轻声哄着她,道:“宁儿,我还会回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幸福……”说到此,他抬头看了眼正凝神听着他们对话的赵岘,见他挑着眉角挑衅一笑,突然也想使坏心思,他伸长手臂,一把将赵宁拉进了怀里。唇瓣挨着她的耳根,看起来似亲到了一起,暧昧的道:“赵宁,这一次,是我主动放手,如果你不幸福,那时,我定会回来。”有些话,点到,刚刚好,说的深了,反而坏了俩人的关系。松开赵宁时,骆言明显感受到了赵岘身上散发出的隐隐戾气,他勾唇一笑,看起来洋洋得意,殊不知转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放手,是他对赵宁最大的祝福。这是此生唯一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赵宁眼睁睁看着骆言大步离开,她阖了阖嘴,踉跄着往前跟了一步,又被赵岘扯住手臂拉了回来。“赵宁,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之前的二十余年,他活的也并轻松。如今,他想开始新的人生,你该为他高兴才对。”都是被算计在内的人,现如今,想为自己而活,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赵宁扁嘴,眼眶里包着一大滴泪,硬生生的挺着,没有掉下来。她委屈的道:“他走了,我怎么办?”赵岘刚想开口说‘你还有我。’不想赵宁已料到,率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别说你还有我,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更需要言哥哥。”说完,‘哼’了一声,斜睨着他,见他好生生的站着,毫无半分孱弱的模样,甩袖,直接大步迈进了屋子。骗子,都是骗子。这会儿,赵稷突然醒了过来。他倏地睁开眼,空洞洞的望着床顶。“父皇,您醒了?”赵宁坐在床沿边上,高兴的看着他。见他面色木然,眼光呆滞,犹如一个被人操控的布偶,不由一惊。“太医,太医……··”赵宁连连唤了两声。太医正在为赵岘换药,闻言,忙应了一声,他刚想说,已换好药,可以把衣服穿上了,不想赵岘已率先起了身,他一边穿一边往赵稷的卧房走,不想还未等推开门,赵宁已失声尖叫。“啊……父皇,你要干嘛?”当赵岘风一样的冲进屋里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如同饿狼一样的赵稷,他双手紧紧的掐住赵宁的脖子,面目狰狞,眼珠凸显,红血丝网一样布满了眼白,失控的大声道:“赵岘,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咳……咳……··”赵宁面色已被憋成了绛紫色,她双手无力的捶打着赵稷,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隐隐能听见几声细小的‘父皇,我是赵宁。’赵稷失心疯的加重手上的力道,眸子里迸射出浓浓的恨意。他大吼:“赵岘,你个杂种,只配给朕的宁儿当狗,哈哈……哈哈哈,唐羡若是地下有知,知道他的儿子像个忠诚的傻子一样守着朕的宁儿,会不会……”下话未等说完,赵岘已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他扯过赵稷的胳膊一把将人掀翻仰躺在了床上。“宁儿……宁儿你怎么样?”他双手捧着赵宁的面颊,紧张的浑身出了一层的细汗,他细细的左看右看,想要知道她是否受了伤。赵宁还处在方才的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脑袋里嗡嗡的响个不停,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着‘赵岘,你个杂种,只配给朕的宁儿当狗……’她双手抓着赵岘腰身上的衣服,垂头干咳了几声,再抬眼时,已是泪流满面。“不哭……宁儿不哭。”赵岘粗粝的指肚轻轻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哄着道:“走,我带你回去。”说着,替她理了理衣襟,想要打横抱起来。赵宁吸了吸鼻翼,委屈的像个被人丢在路口的孩子,她依赖又顺从,由着赵岘。刚欲开口说话,视线触碰到举着匕首刺过来的赵稷,瞬间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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