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已经被飞龙卫征用,虽然楚北渚已经不可能逃掉,但是他曾经的战绩实在给了飞龙卫极大的震慑,因此周围还是有层层叠叠的飞龙卫把守。萧靖之一路走过,飞龙卫纷纷行礼让路。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地窖内已是另一番光景。被绑在架子上的人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干枯的手腕被高高吊起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双腿无力地搭在下面。纵然萧靖之供职飞龙卫过年,各种血腥的场面也见过不少,还是被眼前楚北渚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很快将视线偏过去。下属似乎也觉得上的刑重了一些,讪讪道:“这人嘴太硬了,搁在别人身上什么罪都认了,他还是死活不开口。”萧靖之心下也是一惊,实在是楚北渚身材瘦弱,不像是能抗住大刑的人,他走到楚北渚前方,定睛一看,楚北渚已经是奄奄一息,但人还清醒着,感受到萧靖之的靠近,他的嘴唇上下碰了几下,但已经发布出来声音。萧靖之凑近楚北渚的耳边,后者的喉咙中传出一丝的气声:“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想死?很容易,”萧靖之似乎是被血腥气熏到,向后退了两步,“认罪,立马给你个痛快。”楚北渚已经无力再说话,他只能稍稍动了动头,垂下来的发丝沾满了鲜血,凝固成一缕缕,随着他的摇头轻轻晃了两下,这足够萧靖之看清他的态度了。萧靖之此时比谁都更着急,任清来到了颍阳,他手中相当于握着一半赵景祁的兵权,意味着可能会有变故。现在看似审问的权力在他手里,但楚北渚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柳无意也不是傻子,没听到楚北渚当面的供认,也不是会无条件相信他的说辞。留给萧靖之的时间不多了。“给他弹个琵琶。”手下没有听令行动,而是犹豫了一下:“萧佥事,现在这人已经就一口气了,要是弹个琵琶,可能人就废了。”萧靖之岂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楚北渚周旋,现在赵景祁坐镇颍州,还来了个任清,还不是起兵的最好时机,因此现将这次的案子蒙混过关才是最要紧的。“指挥使那边催着,我们也没有办法,上吧。”“哎,是!”很快,飞龙卫提着弹琵琶用到的东西回来了,一把剔骨尖刀,看上去屠户宰猪时用的毫无差别。其中一人拽着楚北渚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拉去,把一块破布用力塞进了他微张的嘴中。另一人将楚北渚仅剩的内衫撕掉,衣服的纤维已经融进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中,撕下来时带下了皮肤和碎肉,楚北渚疼到极致,但是已经没有体力喊叫,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变调的痛呼。提着尖刀的人将刀刃贴到了腋下三寸的部位,刀刃很轻易就划破了皮肤探入了身体内部。这时楚北渚才意识到,所谓琵琶就是人的肋骨,而弹琵琶则是将用尖刀将人的肋骨一根根地剔下来。楚北渚本以为他已经历过最疼痛的刑罚了,但是当刀刃顺着他的肋骨摩擦,将骨肉分开时,他甚至能听到唰唰的声音,随后他抬眼一看,一根长条状物体,混杂着血肉的鲜红与骨头的白色,正从他的身体中被取出。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他突然觉得自己听不到声音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楚北渚醒来的时候,意识先恢复过来,然后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他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稍稍弯曲了一下手指,就感觉手背被人轻轻地覆上。“别动。”任清的声音十分沙哑,还带着一丝哭腔,但是楚北渚还是一下就辨认出来。但此时他的内心竟有一丝失望,楚北渚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期待着什么,度过清醒最初的迷茫,他瞬间就反应过来,盛衡是不可能在这里的。楚北渚睁开眼,眼前是任清通红的双眼,眼下还挂着一片青黑。任清看到楚北渚醒过来,眼睛又是一红:“你……你……你这什么眼神?”任清已经到嘴边的哭腔又生生憋了回去:“见到我你很失望?”楚北渚看到任清从伤心欲绝一秒切换到气鼓鼓,只觉得太好笑了,忍不住笑出来,但肺伤尚未愈合,因此被肺里的血沫呛住,咳嗽时又带动了胸腹的伤口。这一下给任清吓到了,扑上去掀开被子,因为咳嗽,楚北渚肋骨处的伤口又撕裂开,从纱布处渗出丝丝血迹。“大夫!”任清一声还没喊完,赵景祁已经带着当地请的郎中进来了,郎中看到楚北渚的伤口裂开,反而不着急,淡定地走过去:“没关系的,这么深的伤口不反复个几次才是不正常。”任清刚刚被楚北渚气到而暂时消失的难过,瞬间又回来了。楚北渚一看到任清又开始眼圈泛红,心里也有点怵,他知道任清不是个情绪波动大的人,但显然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任清已经哭过很多次,而且在他面前也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睡了几天?”任清哽咽着:“两天多,不到三天。”“哦。”郎中在给楚北渚换药,重新包扎伤口,楚北渚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但他在换药时却并没感觉刻骨的疼痛,想必是药中有麻醉的成分。等郎中换完药,拎着药匣走出去,屋内剩下三人。任清坐在楚北渚的床边,赵景祁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但是却带着一丝重量,给了任清极大的安慰。“我是不是要死了?”楚北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嗓子疼痛难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没想到楚北渚问得如此直接,任清和赵景祁愣在了原地。任清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以为他是在死亡面前感到难过,一瞬间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楚北渚一看任清的反应,内心也是一凉,强忍着情绪,朝任清笑着:“你们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了,去歇着吧。”任清不愿意离开,但赵景祁搂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半搂半抱将他拖走了。大约一刻钟后,赵景祁面容严肃地独自回来了。“他去休息了?”楚北渚方才感觉躺得难受,便想自己活动一下,但只要微微一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抗议起来,一瞬间袭来的疼痛让他险些在此晕厥过去,因此赵景祁进来时,他一脸狰狞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起来。赵景祁与楚北渚事先并不熟识,虽然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也不知如何开头安慰:“是,我让他先去睡了。”楚北渚也难得地感到尴尬,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赵景祁,他知道赵景祁是任清曾经的爱人,也知道两人曾经分开,但并不知道现在两人是什么样的状态。“其实我……也有一点感觉,”楚北渚叹了口气,“是不是……伤口的状态不太好?”赵景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恩,本来伤口太深,再加上颍州的夏天炎热潮湿,可能不太……。”楚北渚见过太多重伤的人,没有当场死去,但是在受伤后的几天,因为伤口持续恶化,而在痛苦中挣扎着去世。这样的人在最后几天,几乎能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从而感到无比的绝望。楚北渚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他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对自己的身体无法掌控的痛苦,这种一切听天由命的感觉,让他无比的难受。但楚北渚似乎很快接受了:“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他挑起嘴角笑了笑,“遗言什么的?”赵景祁一下愣住了:“呃……你……你随意。”楚北渚不知赵景祁是这样的性格,这瞬间觉得他有一点好笑:“那我再想想吧,伯爷能给我讲一下之后的事情吗。”“哦,好,”赵景祁从尴尬中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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