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今墅安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他不明白韩骤如果真的这么愤怒,这么吃醋,第二天怎么会没有问他呢?
如果说喝醉了的韩骤会受到副人格影响,那醒酒后的他就应该恢复正常了,而看样子也确实是正常了,那么照他的性格,若是觉得自家男人有奸情,肯定会明明白白问出来,而不是憋着,或者拐弯抹角用“梦见出轨”来试探。
“说实在,我真的建议你带他到我这来。”宋医生在知道微信是被韩骤删的之后,比之前还要无语。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他真挺不愿意接这种活儿,治好了不能往外吹牛逼,治不好还砸牌子。
“恕我直言。”他叹了口气说:“我没办法只凭你的描述隔空看病,你给的信息太过碎片化,这足够我推测出好几种可能性了。咱们将心比心,如果你是大夫,遇到个连面儿都不露的病人,你得怎么看?我们做心理学、精神科的也要讲究望闻问切,做各种机体上的取样测试,你说你这……要是看差了治歪了谁的责任啊你说是不是?”
当时宋医生说完这话也确实有点哭笑不得了,今墅安能体谅他的难处,所以就答应尽量找办法带韩骤过去。
这事儿从中午就一直压在他心里,本来想晚上吃饭的时候找机会说出来,没料老于给韩骤打电话,叫他带自己过去吃饭,桌上韩骤又把老于给留下来了,所以他也就不好开口。
韩骤在一旁讲了个笑话,却没见回音,伸手在他肩膀打了一个:“想什么呢?从刚才就不怎么说话了?”
“嗯?”今墅安回过神,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前面的小区,目光流转,“你哥……最近好吗?”
“挺好的啊。”韩骤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我昨天中午还回去跟他一起吃的饭,你忘了?”他抓着两人的手放在另只手上拍着玩,偏头看今墅安,“怎么想到他了?”
“没有……”今墅安双眼垂垂,“这不前面就是你们家小区么,我看见就想到他了。”他滚了下喉结,“他的社恐病怎么样了?我最近看的那位心里医生很专业,我想着要不叫你哥去看看。”
韩骤拍打的动作停了,胸口砰砰乱跳了两下,心情好像一下就沉了不少,“专家我也找过,但是他不配合啊,不出门也不让人进门。之前就是因为我给他找医生这事儿,才导致他越来越害怕见人了。”
今墅安没出声,周身的血液却疯狂流窜起来,一口气冲上来,堵在他舌根不上不下。他把韩骤的手攥紧了,眼睛闭上又睁开,半晌说:“韩冬既然不敢见人,那他之前又是怎么出门旅游的?”
韩冬是怎么一个人出去旅游的?
一个患有重症社交恐惧症,不敢与外人打交道的画家,却可以单独出去采风——这是一个明睁眼露的悖论。
所以韩冬是如何把这样一个悖论付诸实践的?
诸如此类的矛盾问题,在今墅安心里装了一箩筐,可他平时却小心翼翼假装不知。实体化的意识形态看似奇妙没有破绽,实则就像膨胀的气球,想要戳破仅仅需要一根尖刺。
今墅安的那根刺是乔治·费因斯。
意识形态想要幻化成形,需要极其强烈的愿念,今墅安抱着复仇的愿望重生,如果能手刃所有折磨过他的人,那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彻底消散在世间。
韩骤曾经问过他恨不恨放走费因斯的那个护士,今墅安当时沉默良久,其实他是很矛盾的。因为那个护士不仅折磨过他,更放走了他的仇人,他本来应该非常憎恨,但时过境迁后再回头审度,若是没有这个人,他也就没机会再见到父亲,更不可能遇上韩骤。
所以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墅安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霍达面对韩骤的分裂病症。
今墅安没有急着想治愈他,因为怕“韩家人”一旦被杀死,韩骤的恐怖经历就会席卷而上,而那些真相可能就是这人的致命尖刺。
可多重人格终究是不稳定因素,韩骤最近接二连三的反常状态让今墅安特别担心,他现在想到那天的酒吧暴力就脊背发冷,若当时没他在场,又有谁能阻止韩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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