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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璋听到文卿这句话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他冷笑道：“哈，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说你可以修起来？你要是真能修起来，我就喊你‘老师’！”榫卯拼装文卿拿起桌上的微缩家具零件，答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修复？”韩璋看她真的不自量力的准备修复，提醒道：“这可不是一般市面上用胶水黏合的玩具，这是真实复制传统工艺的微缩家具！”文卿仔细的看着每一个散落的零件，细心查看它们的接口，随口答道：“我当然知道它们的珍贵之处。”韩璋还是不放心，这套摆件是他花了大心思弄来的，原本是想借着寿宴跟方院长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把他调来大学任教。高中的压力太大，学生不好带，当了这几年的专业班主任，熬得心力憔悴。他们家又不缺钱，实在用不着这么辛苦。文卿的动作虽然轻柔缓慢，但是他根本不信任她，站在文卿一旁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方院长也有些好奇，踱着步子走到离文卿近些的地方，唐听雨扶着唐奶奶站在方院长旁边。这些微缩家具摆件应该是同一批制作出来的，用的木料颜色、纹理都相差不大。文卿不知道这两件的原貌是什么样，所以在区分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韩璋烦躁的站在旁边，手里的烟拿出来好几次又给放回去，催促道：“你别在这里瞎弄啊，要是让你给弄坏了接口这一整件就废了。”文卿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把两个摆件全都拆卸下来摆成了两堆，旁边放着七八个一模一样的木扣。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问方大师：“方爷爷，这套摆件原本是无钉无胶的榫卯结构，但是因为太小了些，稳固程度就不如那些大件家具，所以才会摔开。您是想让我用鱼鳔胶、猪皮胶给粘起来，还是就这样给您复原呢？”韩璋插嘴道：“当然是原样弄起来！你万一一个弄不好，我还能找人把它拆了重装，你要是粘起来，我怎么找人补救？”方大师摆摆手让韩璋先别激动，沉吟道：“我裱画的时候也常用到鱼鳔胶和猪皮胶，家里倒是还有不少。粘起来的话，以后想要拆解就只能用热水泡开胶水。”他微微一笑，“我以后也想拆解玩玩，别用胶水了，就这么来吧。”文卿脆生生应道：“好。”方大师暗自赞许她这自信严谨的态度，但是又对她这个年纪能拼的了这么复杂的榫卯摆件有些疑虑，不禁又上前几步，认真看起来。榫卯结构的家具在拼装和拆卸的时候除了讲究一个巧劲，还讲究一个顺序，牙板、牙条、案板、木扣，谁先谁后，插入角度、滑动方向都有严格的要求，稍有疏漏就会导致拼装失败。文卿的动作优雅舒缓，方大师原本还没放在心上，然而他越看却越心惊，因为这小姑娘好像无需思考一样！她就像拼装了无数次一样熟练，只是十来分钟的时间，零件就用了二三十个，连复杂的粽角榫和格肩榫的桌角都拼了两个出来。方大师平时自己也喜欢做些家具玩物，他也有不少榫卯摆件，然而即使是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何况这还是接口极小的微缩家具摆件？零件被她按照拼接顺序摆放在桌子上，她拿过来之后马上就能找到最准确的角度把它接上。方大师越看越入迷，看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问道：“这个束腰抱肩榫我也有个大些的模型摆件，但是每次都插不好，十次里有八次都失败，这里！就是这里！嗳？你怎么能一下就插进去呢？”文卿笑笑，把刚才插进去的木扣推出来，给方大师解释道：“爷爷你看，这个地方，它有两个暗扣，要先把这个暗扣对上，然后这里要用手指头顶一下，”她一边演示一边说，“这里推进去之后还要往这个方向扭一下，再推一下，然后才能固定住。”“哦哦！竟然是这样！”方大师恍然大悟，“原来还要调整角度扭一下，这个真是疏忽了，来，你继续。”文卿知道方大师喜欢，把原本就不快的速度放的更慢，一边给他解说一边拼装，一老一少越聊越开心。旁边的韩璋却拉下一张脸来，让文卿这样一搅和，方院长恐怕都快以为这套摆件是她送的了吧！韩校长走到他旁边，侧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点脸上的表情，只要老爷子对这东西感兴趣、真喜欢，这会儿想不起来是谁送的又怎么样？办事的时候能想起来就行！他这侄子也是被弟弟弟媳给宠坏了，越到大场合越不会表现。一个架几案终于完成，文卿轻轻唿出一口气。方大师看的过瘾，回头对着唐奶奶赞许道：“小唐，你还藏着这么一手呢？这小徒弟教的真不错。”他显然以为是唐奶奶教的文卿这方面的知识。文卿紧张的看了一眼唐奶奶，唐奶奶虽然也奇怪她怎么会这些，但是当着韩家叔侄却也不会说出辩驳的话，她愿意给文卿做这个大树，给她一个坚固的依靠，唐奶奶笑着说：“我的徒弟，自然是最好的。”韩家叔侄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唐院长的徒弟！这个傻侄子怎么不早告诉他！韩璋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听到这话之后也是傻了眼。唐奶奶是个名誉院长，没什么实权，加上他知道老一辈的艺术家都爱颜面，肯定不会因为他说了几句言重的话就向方院长告他的黑状，所以他才敢趁着方院长不在的时候对唐奶奶不敬。但是看方大师跟他们几人的亲密样子，明显都是认识的！韩璋紧张地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那边文卿已经把另外一件圈背交椅给拼起来了。方大师拿起那把小椅子看了又看，对这套家具摆件赞不绝口，拍着文卿的肩膀道：“有空到爷爷这里来，咱们爷俩把这一整套都给拆了玩玩！”这套摆件里面可是有不少好东西，那个拔步床连文卿都手痒想要拆拆试试，她甜甜地应下：“好呀，到时候方爷爷可别觉得我打扰到您。”临摹方大师“哈哈”大笑：“不打扰，不打扰，随时欢迎！就是现在开始我也高兴。”他回头看了眼站在旁边陪笑的韩家叔侄，脸上又挂上那副亲切的笑容：“卿卿是个好孩子，这几年就靠小韩你这个班主任照顾了。这个小丫头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别的学校硬挖来的，好好带，她如果有什么不学好的地方，你只管来找我！她的父母不在身边，我就是她的家长！”那天，韩校长带着韩璋走的时候，韩璋的脸色都快要跟那套微缩家具摆件一个颜色了。两人离开中庭之后，唐听雨突然说道：“忘了让他喊声‘老师’再走了。”唐奶奶对这叔侄俩也没什么好印象，听到唐听雨这么说，也只是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注意言行，却并没有出言阻止。方大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文卿的评价更上了一层她在唐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他有这样一个漂亮懂事、能画画、会手工，能够传承衣钵的小徒弟，恐怕会比唐奶奶还要护犊子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唐家三人祝寿的心思就淡了许多，方大师也能理解他们的感受，三人道别的时候他略作挽留就让他们离开了，只是对文卿邀约道：“有空的时候过来玩，你那个玲珑球，爷爷还等着跟你一起拆解呢。”文卿笑着应下。晚上，唐奶奶留下两人吃饭，晚饭之后唐听雨和文卿一边散步一边往家走。“什么时候对明代的家具这么有研究了？要改行当家居设计师了吗？”唐听雨笑着问道。文卿有些犹豫怎么回答他，虽然唐听雨心里知道她认了季四叔当师傅，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到明面上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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