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很想说最希望麒麟做的不是他不要给陶家丢人,而是希望他能在战争中也保全自己。可是面对这一腔热血的麒麟,她说不出口。静漪扶着他的手臂,说:“多保重,麟儿。我为你骄傲。”陶宗麒起来,给她敬个礼。告别的时候,他拥抱静漪。他说:“小婶婶,在我心里,您和我母亲一样。请您多保重。我会平安回来的。”静漪忍着泪,送他走。陶宗麒跳上等着他的吉普车。一班同他一样意气风发的年轻的军校学员在车上,其中还有一个英俊少年,对着她吹口哨。静漪挥手。她知道这些空军小伙子。当他们真的在战场上升空,每一次飞行,抱定的是有去无回。她给了他们一个飞吻,摆摆手,微笑。他们是孩子,也将是这个国家的英雄……她回到办公室去,在通讯记录中翻了半晌,连日历牌都翻了,也没找到陶骧的电话号码。她喊小梅进来,问道:“陶司令的电话?”梅艳春想了想,说:“我来想办法。”她走过来,拿起话筒来,拨着号码盘。静漪坐下来,听着她在电话里左转右转,兜着圈子,终于将电话要到了第四战区司令部。小梅捂着话筒,听了听,将话筒递给静漪。静漪接过来时,话筒里有个干练的男声在问:“上校参谋彭正康。请程先生稍等,我请陶司令接电话。”梅艳春退了出去。静漪等着话筒里陶骧的声音响起来,立即说:“是我,程静漪。对不住,这个时候不该因为私事打扰你,但是我实在是不能忍耐——你怎么能允许麟儿参军?而且还是加入最危险的空军序列?牧之,他才十七岁!万一出点事情……你怎么对得起陶家、对得起他父亲和母亲!”她说完,将电话重重地扣了。半晌,手都没有挪开。太过于用力,手掌被震的酥麻疼痛。她也不难想象电话那端陶骧的脸色,恐怕是好不了的。可她太难受了,心好像被什么挤压着,总要找个人发一顿脾气才好……“小梅,进来下。”静漪平静些后,让梅艳春进来,“明天的会议,讨论事项里加上一条。我们是教会医院,又是在租界,非常时期,要提前做好到时接收平民和部队伤员的准备。”“是,院长。”梅艳春点头,“院长,外面有位姓丁的律师先生在等着见您。他没有预约。我请他预约再来,但是他说是有要紧事来见您的。如果您不见他,就让我跟您提一个名字,陈维。”静漪听了这个名字,猛想起来,说:“请他进来吧。”片刻,梅艳春将一位身着长衫礼帽的先生带了进来。这位先生一进门,便摘下礼帽来,对静漪深深鞠躬,道:“程院长您好,鄙人丁家成。”静漪站了起来,说:“丁先生请坐。”她请这位儒雅的先生坐了,等小梅端茶进来后,才问:“丁先生有何贵干?”“受陈律师所托,来见程院长。”丁家成说着,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来,“这是当时程院长与陈律师签署的委托协议,和交由他保管的东西。陈律师听说程院长归国,本应亲自前来,但他于日前在香港染疾,只好委托我向程院长转交。”静漪接过信封来打开,里面有已经泛黄的协议书,还有一个丝绒袋子。“当年我出国之前,陈律师已经失踪。回国之后也托人打听过他的下落,只是查找未果。”静漪此时心情波动。“陈律师遇险后,幸被陶司令派人及时搭救,举家离沪。这是陈律师给您的亲笔信。”丁家成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静漪,“陈律师说,这些年他总算不负程院长当年所托。”“此事连累他了。请代我转达歉意和问候。日后定当面致谢。”静漪说。“陈律师再三要我转告程院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是他分内事。都是日本人害的,和您没关系。他得感谢陶司令设法保全。如果没有陶司令,他无论如何完不成您的托付的。”丁家成说完,看看时间,“程院长,陈律师交待给我的,我已全部向您转达。我不耽误您了。”他说完便起身告辞,静漪亲自送他出门。她回到办公室时,小梅正在收拾茶杯。见她双目微红,小梅不禁一怔,叫道:“院长?”静漪点点头,照常办公。待处理完手上诸般事宜,才对小梅说:“陪我去一趟银行。”静漪隔天和无瑕一同去吉斯菲尔路六号看望遂心。陶夫人和尔安都在家中。往日来虽说陶夫人同她也并不热络,看在遂心的份儿上,气氛总算和睦。今日刚刚进门,静漪便觉得不对劲。无瑕也觉察,静等上茶的工夫,不动声色地给静漪递了个眼色,悄声道:“怕是有事。”果然陶夫人和尔安出来见客,彼此寒暄一番之后,尔安主动问静漪是否见过麒麟儿了。静漪见问答道:“麟儿来看过我。”陶夫人听了便说:“都学会了先斩后奏。没有和我商议,就把儿子送去考空军飞行学校。这下好!”“牧之怎么会同意……”静漪说。“他开始当然不同意,可是辔之支持。况且麟儿都已经报名体检过了,才同家里说,哪里还扭的过来?难道真把他关在家里吗?”尔安说着摇头,“我顶佩服辔之,也得佩服老七——陶家这一代,就这一个男娃,他们就能赞成!”陶夫人说:“要说,麟儿倒真像是陶家的男人,有血性。”她沉默下来。静漪她们也沉默。都想起了陶驷……很久,尔安才道:“母亲这句话说的极是。那您还生气?您就别气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静漪听着这话,望着尔安。尔安端起茶杯,道:“别说麟儿,生在陶家,他从小就没想过不穿上军装,就是我家这几个,如今也闹着要参军呢。延兴在英国的分公司里做事做的好好的,也已经发过电报回来。若是战事再发展下去,他要回国参战的。我让他安心工作,他还同我举例说,石敬昌将军毅然回国效力,连还在英国读大学的长女都一同召回国内了呢。他是这样,延朗延缤更不要说了……金太太别笑话,孩子们大了,做父母的是管不住了。”无瑕忙说:“不会。正是傅太太教子有方,陶家和傅家也有这个为国效力的传统和先例,这个时候孩子们才会身体力行。”尔安摇头,喝着茶,同无瑕和静漪细说起来。此时尔安只有次子幼子在身边,都已经在上海读大学。尔安要他们转学去香港或者美国,他们却打算参军。陶夫人因为唯一的孙子麒麟儿被送进了空军,正在担心,又被这几个外孙的选择弄的心烦不已——她已经失去了次子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和女婿们在为国出力,委实不愿这张令她寝食难安的名单再度拉长。尔安劝着母亲道:“这个时候,总不能硬是不让他们这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他们有这个爱国心,我是很高兴的。连炤也尊重他们的思想。”“都是你们,尊重尊重,要自由要民主,你看到如今,自由到长辈意见都不问、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陶夫人皱着眉,面色有些难看。此时恰好延朗和延缤从外面回来,过来见客。陶夫人看到他们了,“老七在最前线,这也罢了,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可老大在西北,主张却比他这个在前线的还坚定,连毛都没长齐的儿子都宁可送到部队里去!这几个孩子还年轻,知道什么是流血、什么是牺牲?延朗,延缤,没看到你们七舅舅一身的伤、连耳朵都几乎聋了一只?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被身体里的弹片折磨一下子,疼起来觉都睡不着!”陶夫人大声说。静漪听了心里一沉。尔安见母亲发火,并不能硬劝;两个孩子虽说在长辈面前不敢反驳,沉默中却显出倔强来。尔安对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转而对静漪和无瑕说:“真抱歉。老太太是不拿你们当外人看,发火也不避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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