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衬衣湿透,紧贴在身上,一眼扫见棚子里有个男人,便立刻背过身去,双臂抱胸。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单独呆在一起避雨本就别扭,她身上的衣服又被雨水淋湿,线条毕露,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不安,手里握着手机做好准备,万一这男人有不轨的举动,就立刻打电话报警。身后良久没有动静,江绿汀心下稍安,微微侧身扫了一眼。咦,一袭黑衣很眼熟。原来,是刚才在寺院里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一大早就去寺院里拜佛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歹心。而且此人并没有和她搭讪的意思,。江绿汀悄然松了口气。雨没有一点停住的势头,越来越大,瓢泼一般,山路上的雨水,哗哗啦啦如溪流一般朝着下面涌过去。棚子里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连站立的姿势都未变动一丝一毫,仿佛一座静默的雕像。江绿汀如此狼狈,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找他说话。眼看雨势不停,她便往棚子里面走了走,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儿。棚子靠着山壁搭起,里面放着一张又破又脏的大方桌,但却没有凳子,靠着山体的一角还有个大铁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雨声噼里啪啦乱毫无节奏,乱纷纷没有停住的架势,让人心急。周师傅打了电话过来。此刻大雨倾盆,山上信号格外的差,江绿汀捂着话筒,一句话重复好几遍,对方才能听清。“真是对不起,雨下的太大了,麻烦您等等。车费我会再多付一些,请你,”话未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江绿汀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后脑一痛,眼前沉入一片黑暗余下的记忆,好似被抹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有了些意识,恍恍惚惚中好像回到了燕子坞的家。雨下得很大,狭长的老巷里积满了水,每到这时,街边的居民都会在水坑中垫起石头,方便路人通过。她手里撑着一把油布伞,踩着水坑中的石头前行,有点像是武侠片中走梅花桩的女侠。巷子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雨水敲在伞面上,滴答作响,但不知怎么回事,油布伞一点挡雨的作用也没起,雨滴悉数都落在她的脸上。忽然间,身后传来特别响亮的铃声。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巷口过来。奇怪的是,他的自行车铃声,竟然有点像救护车的声音。仿佛一刹间,他就到了眼前,咫尺之遥,可以清晰看见他清傲不羁的眉眼。江绿汀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是傅明琮。细雨湿了他乌黑的额发,越发显得面容清俊而干净。他仿佛没看见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穿过。就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的手很凉,湿漉漉的,都是雨水。他停住她面前,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一直都不敢直视的清澈眼眸,现在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中见到她的面孔。她好似被他的眼睛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冲口就问:“你喜不喜欢我?”话一出口,自己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句话,刀架在脖子上她都不会说出来。谁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勇敢大胆,豪放剽悍如孙二娘附体。可是问完这句话,她的心就像被一条丝线拴起来,挂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他的回答,或许是一把刀,也或许是温柔的手掌。是割断绳索任之坠落,还是掌心捧起,珍之重之,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傅明琮沉默不答,被她握着的手,往外抽离。她使劲扯着他的手指头不放,“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送你的那条小狗502?”“502?”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并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清扬,听上去有些深沉陌生。她无暇多想,一鼓作气问:“你真的不明白吗?”“什么意思?”从她掌心里抽出一半的手指,停了停。她趁机死死搂住了他的胳膊,果断地说:“我要和你一辈子黏在一起。”?☆、?两年后,曙星双语幼儿园。江绿汀坐在马桶盖子上,长长吐了口气,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剥开放进嘴里。随着薄荷的清爽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焦躁纷乱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这个s市出了名的贵族幼儿园,学费出了名的贵,孩子也是出了名的金贵,个个出身非富即贵,容不得半点差池。和这些小皇帝小公主们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要操着心,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江绿汀时常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后脑勺也长上眼睛。但即便再小心谨慎,也挡不住偶尔会出点小小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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