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国那时候木已成舟,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白颂母女的不幸发生得无可更改。挽救无用,再去深查只会牵动更多、只会再制造出更多的牺牲。更甚至,对于那时候的秦楼来说,真实和真相大概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楼睡不着的整个后半夜都在想,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知道了真相,那他会怎么做?亲手杀了宋成均和秦扶君?杀了一切有可能和宋书的死有关的人?他原本就是个疯子。没了宋书,疯子这颗炸弹的唯一的开关都被拆掉了。他或许会拉着那些人一起死掉。那大概是秦梁最无法接受的结局。比起至亲的无谓的牺牲,真相重要吗?对秦梁来说,最终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秦楼能够明白。但他不能够原谅。因为那是宋书。当年那场无妄之灾里,那样孤零零地悲惨地死掉了的,是他的洋娃娃。是比他的命都要重要的人。“……”宋书指尖一停,她低下头。躺在她怀里的秦楼不知何时紧紧地皱起眉,额角淡青色的血管微微绷紧起来,如同蜿蜒扭曲的虫,啃噬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孔。那是他双目紧闭都没法掩藏住的痛苦和狰狞。“秦楼?”宋书停住手,担心地望着他,“秦楼?”“——!”最后一个字音未竟,她怀里的人突然睁眼。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空洞的痛苦和绝望。“让我为你死掉吧,洋娃娃。”宋书怔在秦楼的话声里。几秒后她回过神,垂手盖住秦楼的眼,“你胡说什么?闭上眼睛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当年那件事——”“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宋书平静而不容置疑地打断秦楼的话,然后她缓和语气,“那件事的参与者和幕后黑手我都会去查,你从未参与更从不知情,所以那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有仇怨要消解、有冤情要肃清的是我们,这件事也只能我们亲手去做。”秦楼任宋书的手合在眼前,却不肯闭眼。透过她指节间细微缝隙的光是暗红色的,余下的即便是黑暗也让他心安。只是听完宋书的话,他心里一拧,“……你们?你和谁,余云涛还是余起笙?”宋书沉默两秒,有些无奈,“你查他们了?”“……”秦楼笑了声,带着些怨艾和不甘,“你的未婚夫,还有你的未婚夫的父亲,我当然要查的。”“那查到多少了?”秦楼不语,“……”宋书说:“余起笙昨天告诉我,上个周末你去他的律所了。”“是又怎么了?他对你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楼尾声阴沉下来。宋书莞尔,“可我了解你,你不会没有任何利图或者目的就跑到被你视作敌人的人面前去虚张声势的。还有,我那天在22层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线人或者帮手吧……你是为了调查余起笙吗?”秦楼沉默两秒,有些烦躁地轻“啧”了声。他在宋书怀里侧过身去,翻向外,低声咕哝,“我做什么你都猜得到,你做什么我却一点都不清楚。”“那就不要清楚。”宋书说,“调查到余起笙就停下吧,不要再往下查、不要再好奇、更不要再深究了。”“为什么?”“因为那是一个巨大的泥沼啊,秦楼。泥沼下面只有深渊,还有藏在深渊里暗不见光的肮脏狠毒的吃人的兽类……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性。为了钱他们可以无视条规,践踏法律——而你是这件事的局外人,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那你把我当做什么?”秦楼闷声问。“……”“宁可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摘得一干二净,都不想我参与进去——如果那件事真的那么危险,如果你真的出了事,那你让我怎么办?”“秦楼。”宋书心里一颤。尽管秦楼此时的声线难得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起伏,但这反而更让宋书心里的不安逐渐积聚——疯子发疯的时候不可怕,他安静沉默和克制的时候最可怕。秦楼坐起身。然后他从沙发前站起来,回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俊美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来选好你想要的的工作然后走吧。”“秦楼。”宋书伸手拉住秦楼的手,声音里带着无奈和苦涩。秦楼停住,他眼睛轻眨了下,然后重新迈开腿——她的手被他尽最大狠心地无视和抛弃了。秦楼走到办公桌前,把自己提前挑拣好的那几份项目立项报告拿出来,一个一个摊开摆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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