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站定看了她良久,寒声道:“随你便。”
话虽这么说着,却又沉脸看着别处未曾行动。
长缨先上车。
他又伸手攀住车窗:“你什么时候回去!”
长缨掐着手尖,道:“过阵子吧。”
凌渊望着她波澜不惊的脸,这瞬间也觉得她真绝情得可以。
……
再启程时长缨着黄绩加快了些速度,他们有三辆马车,但终究不比归朝来的武宁侯队伍庞大,加速走出里,便抛开了距离。
在长缨安排下,少擎跟着凌渊一道走。
进城时长缨看到城门下一位官服齐整的官员与中军都督府一位武将一道候在门下,此外还有翘首以待的冯少殷和冯少康。
仔细看去,另还有两位常服的世家子弟,当中最瞩目的那个,清雅温和,俊美异常,是与凌渊齐名的广威侯世子傅容。
这些都是从前凌家的常客,如今故人皆依旧,独她不同了。
长缨收回目光,道:“先去栗子胡同外找间客栈住下。”
两刻钟后在客栈里要了房间,长缨先打发紫缃:“你去荣家送个讯儿给秀秀,看他出来方不方便,让她抽个空到客栈来。”
荣府就在栗子胡同,她选择住在这里,是为了让秀秀出来方便。
等人来的当口她推开窗户,窗外呈现出京师城景一角,民居与官宅,大街与小巷,窗下园角散布着的北方树木与藤蔓,与久远的记忆切合着,又与近年对江南的记忆产生了摩擦,这角角落落,再带给她的都已经不再纯粹。
“姑娘!”
身后门开,脚步来得急促又顿得突兀,长缨闻声一颤,回过头来。
面前扶门站着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子,昔日离别时长长的青丝已经挽成了妇人髻,昔年本就不怎么丰润的身段更显瘦削。
她颤着双唇,含着眼泪,心急到来的缘故,上半身还往前倾着:“姑娘!”
“秀秀。”长缨上前,一开口才知声音也已沙哑。
秀秀提着裙扑通跪下,眼泪砸在地上:“可算让秀秀还活着的时候见到您了!”
话到末尾,情绪到底决堤,声音破碎不堪。
长缨竭力忍下心头潮涌,蹲下去拥着她在怀里:“你受苦了。”
紫缃顶着通红的眼退出门外,轻轻把门掩上,唤来泛珠下去端茶。
背抵房门,听着屋里传来的轻咽,她也禁不住低头拭了把眼角。
昔日在沈家,在凌家,那些欢快又安生的日子倒罢了,离开凌家之后患难与共的时光才叫刻骨铭心。
连当有尊严地活着都成了奢侈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分什么主仆?
她们竭力地维护着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逼死的长缨,而长缨反复挣扎在放弃与坚持之间,最终也还是怕她死去之后,她们几个更加无所依靠而咬牙挺了下来。
那会儿,每个人想的都很简单,那就是活着。
从这点上说,她们总算也是成功了。
门口传来的剥啄声打断了屋里的啜泣。
长缨拉着秀秀起身,泛珠端着茶点进来,跟秀秀福了福,出去又把门掩上了。
秀秀把帕子递过去给长缨拭泪,一面稳住情绪说:“路上还好吗?听说是跟侯爷一块回来的?”
又打量她,眼泪又冒出来:“还是那么瘦,在卫所很辛苦吧?三年时间就从军士做到了宣武将军,你当初,可是连绣对枕套都会说累呢。”
“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长缨缓声道。“你呢?有儿女了吗?”
“……还没有。我挺好的。”她说,“到底是宣威大将军府,吃穿都是有定例的。
“荣胤终日在家的时候少,我几乎都不怎么出房,前面要吵,也没有我什么事情。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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