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缓步来到车前,振衣叩拜,始终一语不发,连同两个僮儿都没有半分声息。此处山林静谧,私宅幽深,夜色森然迫人,只剩她二人孤立无倚,比身陷乱军更可怕。商妤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却见长公主从容起身,没有丝毫迟疑瑟缩,只在下车时扶了扶她手臂。商妤心中一紧,知道她若不是虚弱到极处,不会主动伸手让人搀扶。僮儿挑灯在前引路,大门在身后沉沉合上。虽是偏僻侧门,里头曲廊影壁,玲珑周转,竟大有乾坤。从后面看那老者,商妤只觉他步态细碎蹒跚,透着说不出的怪异。看在昀凰眼中,却是熟悉不过‐‐这老者浑身透出腐气的阴柔,恰是个年老的阉人。两盏灯笼在前穿廊过阶,一路曲折,将昀凰主仆引入寒竹掩映的深深院落。老者推开虚掩的院门,在门上轻叩两记,侧身让在阶旁。里边有朦胧灯光,将一个黯淡人影投在阶下。商妤见长公主抬步便要入内,忙将她袖子暗暗一拽。此间处处透着蹊跷,不知里边那人是敌是友,岂能让长公主轻易涉险。不待昀凰回头,商妤已挺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老者侧目看过来,只一眼又低下头去,那光亮正正照着,昀凰明锐目光扫过他颈上骇人疤痕‐‐那是哑奴的标记。宫中有两种哑刑,分为割舌与斫声。被割去舌头犹能发出含混呼喊,斫声却是切开咽喉,挑去经络,人就全然哑了。再看那两名僮儿,颈上都有一样的疤痕。难怪这宅中寂静得没有人声,原来全是用的哑奴。商妤已抢先迈入院内,见一人负手立在中庭,夜色模糊了面貌,惟觉广袖飘飘,素衣纤尘不染,竟有说不出的清冷孤洁‐‐莫非这便是晋王,商妤惊疑望去,黑暗里,只听他语声低哑涩砺,&ldo;路途辛劳,委屈殿下了。&rdo;他缓缓步出,朝商妤欠了欠身,头发披散两肩,并未着簪。商妤错愕,这人竟将她认作长公主?此时他也抬起脸来,幽深目光如锥直刺她脸上,彼此神色被光亮照了个无所遁形。‐‐原来她并不如传闻中美貌。他盯着她平庸容颜,眼里有如释重负之色。‐‐而他,竟只有半张脸。商妤瞪大眼睛,蓦然看清那长发散覆之下的狰狞,一道淡红伤疤贯穿右脸,从额到腮,连右眼也是盲的。而左脸上剑眉飞扬,秀目微挑,肌肤不逊白玉,俊美与可怖一般惊人。※※※这容貌惊得商妤倒抽凉气,不觉后退了一步。那人脸色转寒,独目里透出恼怒。&ldo;诚王殿下。&rdo;一个袅袅身影走到光亮中,周身似有光华不可逼视,将周遭夜色都逼退。&ldo;婢子无知,冲撞了殿下,还请见谅。&rdo;她言语柔和,明锐目光却将他定在原处。原来这才是正主,果不负绝世之名。诚王一时惊怔,随即目光转冷,独目中精芒闪动,&ldo;本王眼拙,令太子妃见笑了。&rdo;北齐皇叔、国主一母同胞的幼弟、太子的叔父‐‐万万想不到会在静夜深宅遇见这个人,商妤心头骤然抽紧,脑中空茫,呆望这半面亲王,凉意渐渐爬上背脊。随嫁女官务必熟知北齐宫廷人事,来此之前,她自以为将皇室脉络、纷杂族系,浩繁人名烂熟于胸。偏偏当面相遇,却忘了这位身份殊异的诚亲王!北齐建德六年,北齐高太后患病,诚王私带萨满巫师入宫,为太后驱邪去病。当夜事情走漏,骆皇后率众而来,混乱间法坛起火,大火来势迅猛,将躲避在后殿的诚王困于火海……待宫人将他救出,已身受重创。那一场大火焚毁了太后寝宫,诚王被大火烧毁右脸右眼,从此形如废人,高太后受此惊吓神智大乱。原本巫蛊之术是宫中大忌,但惨祸已然酿成,国主虽是盛怒,念及手足之情,也不忍追究。高太后被送往汤泉行宫静养,再未回返宫中,诚王多年来幽居养病,不见外人,渐渐被外间遗忘。雪夜深宅,原已是落魄废人的诚亲王却突然现身。究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抑或是另有暗棋……晋王此刻又在哪里?夜风扑面如刀,就连北国的风也是凌厉无情的。昀凰含笑迎向诚王,直视他半面狰狞半面倜傥,那独目灼灼,却如烙铁落在身上。&ldo;你看什么?&rdo;冷不丁她突然开口,惊得宫女手一抖,玉簪摔在地上折成两段。妆镜里,骆后还未上妆的脸异常惨白,两颊凹陷,眼眶比颊上胭脂还红。她浓密长发黑沉沉掬在梳头宫女手中,两鬓却已是灰白。适才宫女执了玉簪,迟疑要不要遮去髻间一缕白发,不觉向镜子里多看了两眼,却撞上骆皇后质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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