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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雨点点头，一大一小皆安静下去。冬林几次张口，都没作声。他听见草雨细小的哭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地回答。他觉得这一刻心如刀绞，连带着眼睛发涩，可是他只是拍着草雨的后脑，算作一点安抚。人与人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朝夕相处，便会生出挂念。这挂念既暖回愁肠，也危险至极。冬林觉察到这样的情绪正在蔓延，于是他决意和草雨告别。他永远无法代替别人成为陈草雨的爹，陈草雨也不能抹去他的过往成为他的女儿。他或许可以继续望着她，但这其中不再需要情感，这是他一个人留下的责任。草雨只需要好好长大，不再受苦受难，他便在这场短暂的忘年交中尽了心意。&ldo;过了年我就走了。&rdo;冬林收回手，对草雨说，&ldo;我要继续去找女儿。&rdo;草雨望着他，哭得鼻尖红通。她诺诺地说:&ldo;你不可以带上我吗?&rdo;&ldo;我不可以。&rdo;冬林说，&ldo;我不可以。&rdo;草雨怔怔地掉眼泪，她说:&ldo;我吃的很少，不要新衣裳，不会欺负她你真的不可以带上我吗?&rdo;冬林喉间堵塞，他残忍地说:&ldo;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女儿。&rdo;草雨说:&ldo;我也想做你的女儿。&rdo;冬林险些哽咽出声，他埋头说:&ldo;啊。&rdo;我也想做你的女儿。冬林胸腔中的沉郁仿佛在这一句话中顿时消散，它带给他的温暖超乎寻常。他用了许多年奔跑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就是为了寻找回这句话。此刻他得到了，却不是他最初想到的任何一种。他红着眼说:&ldo;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我能飞天遁地，我会赶回来打他。你听见了吗?我不是你爹，但我不能让人欺负你。&rdo;冬林背她回家，一路上草雨都很乖。她不哭闹也不再乞求，在落地时，她牵着冬林的衣角。&ldo;我喊你。&rdo;草雨求证地问，&ldo;你就会来吗?&rdo;&ldo;你喊我。&rdo;冬林碰了她小指，说，&ldo;我就来。&rdo;草雨松开手，在雪中轻轻地喊:&ldo;冬叔。&rdo;冬林蹲下身，承诺道:&ldo;我说话算话。&rdo;冬林（下）冬林本意隐身，却没料得自己真的要走一趟。他从花娣的梳妆匣中找到了账簿，上边细细地勾着赎身价。他决意跑最后一趟。东海之滨时现蛟龙，据闻是山间含宝的征兆。这世间珍宝，没有冬林不敢盗的，但这最后一次，他不想用偷。于是他打点行囊，赶往东海。在临走之前，他又一次堵住了陈仁。&ldo;钱不到手我便不会走。&rdo;冬林压声说，&ldo;我还在盯着你，你要小心。&rdo;陈仁慌不迭地点头，冬林又踹他一脚。&ldo;叫你女人也留心。&rdo;冬林说，&ldo;她若是行为举止惹我不快，我随时会扒了她的皮。&rdo;陈仁至今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自己同周氏的私房夜话他也知晓，平日自己只要对人打骂，便会被他拖在巷角一顿毒打。次数多了，陈仁也不敢再造次，如今归家与人说话都是低声细语。冬林翻墙遁影，消失不见。陈仁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后腰嘶声低骂了几句。他跌跌撞撞地入了家门，周氏一见他伤，便惊声说:&ldo;他又来了?&rdo;&ldo;闭嘴!&rdo;陈仁搡她一把，&ldo;给老子上些药来。这龟孙子他妈的不要让我弄清楚他是谁。&rdo;周氏拿药的空隙东张西望，小声说:&ldo;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不能就让人这么盯着吧!你倒是想想办法呀!&rdo;&ldo;他神出鬼没&rdo;陈仁按着伤，又不敢继续说，疑神疑鬼地到处瞟，&ldo;钱钱钱，你倒是给我钱!拿钱趁早打发走不就完了!&rdo;&ldo;公爹的棺材本都叫你掏空了，上哪儿弄钱!你若是不赌，便没这回事!如今倒拉着一家老小受罪，我嫁与你吃苦受难，难道还要给你垫命不成!&rdo;周氏掷了药瓶，&ldo;没的钱!想要?除非卖了草雨!&rdo;她话音未落，陈仁便将她一脚跺去桌边，喝道:&ldo;你嚷什么?怕人不知道吗!&rdo;周氏撞着桌子，掩面哭泣，不依不饶地跺脚，喊道:&ldo;那怎么办?连说也不叫人说了吗!我们自家的孩子，怎么打发难道不是自家的事情，何叫一个外人管着!你不卖她，你还卖我吗?陈二，你若敢打我的主意，我便跟你拼命!这日子还如何过!&rdo;陈仁内火中烧，被她散发跌足地泼妇样吵得心烦意乱，拽起人便想扇耳光。周氏哭天抢地地喊:&ldo;你打?你还敢打!&rdo;陈仁惺惺作态，松开手，拉了拉衣衫，说:&ldo;去，叫爹回来。&rdo;他走了几步，侧耳静听，没见动静，又走回去，一巴掌扇得周氏扶桌，却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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