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慢悠悠地踱步到佟志身旁,耳朵里传来一阵悠扬轻快的口哨声。他定睛一看,只见佟志正怡然自得地吹着口哨,双手也没闲着,不停地在那张图纸上龙飞凤舞地写写画画。大庄好奇地俯下身去,靠近了一些,仔细盯着佟志说道:“哟呵……吹得还真不错呢,挺能吹呀你!”
此时,正全神贯注于工作中的佟志冷不丁地听到耳畔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看向大庄,心有余悸地埋怨道:“哎哟喂,你这家伙可真是吓死我啦!”
大庄却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盯着佟志,调侃道:“嘿嘿,不过话说回来,这口哨吹得确实好听啊!你这到底是吹给谁听的呀?难不成还有什么特别的听众不成?”
佟志白了大庄一眼,眼睛依然紧盯着眼前的图纸,随口应道:“哼,我当然是吹给自己听的咯,不然还能吹给谁听?”说完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在图纸上忙碌起来。
这时,大庄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饭盒,对佟志喊道:“行了行了,先别忙活啦,该吃饭喽!”话音未落,他便大大咧咧地将饭盒放到了桌子上。
佟志眼疾手快,急忙伸手阻拦道:“哎哎哎!你小心点儿啊,别把饭盒搁在我的图纸上面!快拿开,拿开!”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桌子旁边那块空旷的地方。
大庄被佟志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饭盒按照佟志手指的方向挪动过去,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着:“哎呀妈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你?以前可从来不见你这么讲究!”
佟志则轻轻地吹去落在图纸上水渍,然而倒霉的是,就在他身旁恰好摆放着一个烟灰缸。佟志这一吹可好,直接将烟灰缸里面的烟灰一股脑儿全吹到了大庄的身上。大庄见状,顿时气得跳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烟灰,一边抱怨道:“哎呦喂,瞧瞧你这干的都是些啥事儿啊?是不是不欢迎我啊,要是不欢迎我,那我可走喽!”说完,他还故意做出一副转身就要离开的模样。
佟志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桌上的烟灰用力吹了几下,然后说道:“别介啊,你饭都给打好了,赶紧过来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说着,他顺手打开了饭盒,递给大庄一份,自己也拿起另一份,两人就这样埋头吃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庄突然抬起头,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佟志,开口问道:“我说佟子啊,你早上到底跟那个刘海中说了些啥?我早上看到他走进车间的时候,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浑身直哆嗦。就算是你没有提名让他当车间主任,他最多也就是心里有点儿不甘心罢了,总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佟志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其实吧,咱们就是吓唬一下他而已。毕竟他用假学历欺骗厂领导这事儿可不小,我说直接让纠察队来抓他,谅他以后也不敢再来找我!要不然,以他那性子,肯定不会甘心的,到时候指不定会怎么软磨硬泡、寻死觅活的呢。”
正在埋头扒饭的大庄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张着,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紧紧地盯着佟志,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而佟志被大庄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原本夹菜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佟志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你不好好吃饭,这么看着我干啥呀?”
大庄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佟志,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嘿哟,我说老佟啊,你行啊你!自从当上这厂领导之后,不光办事能力见长,就连说话的水平都跟以前大不一样啦!瞧瞧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多有气势!怪不得我之前看到刘海中刚走进车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失魂落魄的样子。结果一走到他自己的工位上后,没一会儿工夫就又变得泰然自若起来了。当时我还纳闷儿呢,这人咋就突然想开了?闹了半天,原来是被你给吓住了啊!佩服佩服,不愧是咱厂里的领导,就是高!”说完,大庄还冲着佟志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由衷的钦佩。
佟志听了大庄这番话,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他白了大庄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的饭,不再理会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其中一人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另一只手则摸出火柴将其点燃。俩人一人一根烟雾缓缓升起,缭绕在空气之中。
佟志深吸一口烟后,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大庄,表情十分认真地开口说道:“车间主任的位置现在可以确定就是你了,从今往后,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认真真、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好,切实担负起应尽的责任来啊!绝对不能像从前那般整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了。要知道咱们这车间可不是一般的车间,那可是军用跟科研用的,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容不得有丝毫的疏忽和大意。”
听到这话,原本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大庄猛地抬起头,满脸惊喜地望向佟志。虽说在此之前,他就已得知自己即将担任车间主任一职,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内心依旧难以抑制住那份喜悦之情。只见他兴奋异常地问道:“真的吗?老佟,你可千万别拿我开涮呀!”
佟志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大庄,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笑容,依然一脸严肃地继续叮嘱道:“你先别急着高兴,这车间主任的担子可不轻呐!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轻松。一旦工作中出现任何安全事故或者质量问题,到时候受责罚的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就连我也会跟着一起遭殃被牵连进去。所以我说你一定要给我上点心,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听完佟志这番话,大庄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无奈的神情。他忍不住嘟囔着抱怨道:“行啦行啦,我心里有数,咱这车间有多重要我能不清楚嘛!放心吧,我肯定会全力以赴把工作干好,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佟志见大庄将自己叮嘱的话语听进心里去了,便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围绕这个话题喋喋不休。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关于任命这件事嘛,估计就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会正式下达通知。等任命下来之后,具体的事务和人员安排就全由你来负责决策处理啦。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积累,对于车间里的各个工序流程以及相关工作,你早已了然于胸、轻车熟路了。我这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专门跑到车间去当众宣布对你的任命,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胡乱猜测你这位新上任的车间主任是靠关系、走后门才得到这个职位的。要是碰到什么棘手的技术难题,你尽管多往技术室跑几趟就是了。而且呀,技术室里的那帮同事可都跟你很是熟呢!他们大多都是我之前在技术室时一起共事过的伙伴,你肯定也都认得,交流起来不会有任何障碍的。”
大庄听完佟志这番细致入微且面面俱到的交代后,不禁皱起眉头,满脸狐疑地追问道:“嘿哟,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难不成从今往后你是彻底撒手不管车间里的事儿啦?咋滴,难道你想把所有活儿都丢给我一个人干,然后自个儿躲清闲、偷偷懒吗?”
佟志一脸无奈地瞅着大庄,提高音量说道:“嘿!我哪偷懒啦?我这儿的事儿可多了去了,简直堆成山!”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指向桌子上那一堆厚厚的图纸,继续道:“而且啊,我让你独自掌管大权,你居然还不乐意了!要不是因为是你担任这个车间主任,凭咱俩这交情,我又信得过你,我哪敢这么放心大胆地把所有事情都丢给你呀!换做其他人来当这个车间主任,我肯定得时不时跑到车间里盯着,一刻都不敢松懈!更何况咱厂里可不只有这一个车间呐,其他那么多个车间我也得时刻留意着才行啊!”
大庄瞧着佟志这般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好啦,行行行,别再费口舌解释了,我晓得你这位厂领导日理万机,特别忙碌,就算是我说错话了呗!”
佟志却不依不饶地回应道:“什么叫‘就算’啊?明明就是你说错话了嘛!”
大庄见状,赶忙转移话题,目光转向桌上的图纸,好奇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瞧你宝贝得紧,连个饭盒放上去都怕给压坏咯!”
佟志白了大庄一眼,没好气儿地回答:“跟你解释了你也未必听得懂,总之你只需要知道,这东西能够让咱们生产出来的钢变得更坚硬、质量更好就行啦!要知道,目前咱们国家所产的钢和苏联那边的相比,在硬度方面可是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哟!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上班吧,我这还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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