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才稍作安心,把药交给她。赵丹凤离去后,里间转出一个人影,襦裙翠袖,正是红惜。红惜把一包碎银放在掌柜手心:“拿了,记得闭嘴。”掌柜抖抖索索接过,不安道:“姑娘,那药真的不能乱使……发起狂来是要性命的啊。”“你怕什么,”红惜挑唇冷笑,“人家都说了,是用在畜生身上的。”霍容和冰冰坐在竹屋内谈话。“那刺客是冲你来的,我见他使鹰爪并不顺手,却勉力要用。想来是为了故意在你身上留下一道跟秋娘所说完全符合的疤痕,好嫁祸给你。”霍容沉吟道:“这个人一定就在国子监。”忽然门外脚步响,霍容道:“她回来了。”冰冰会意,起身离去。赵丹凤进屋,冰冰恰好擦肩而过,点头朝她微笑了一下。赵丹凤愣了愣,半响对霍容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叨扰你们……”“没有打扰,”霍容起身,拉开座椅,“公主请坐。”“我是来告辞的。”“嗯。”赵丹凤起身倒了杯茶,悄悄把袖中药粉撒入,霍容一时发呆,便没有注意。她把茶递给霍容,看着他慢慢喝下,心想,做了这件事,霍容一定会很生气。可是若能让他复职,就算被他讨厌,也觉得没关系了。霍容喝了茶,两人对坐一时无话,忽地那只大猫从门口跑进来,挪到霍容脚边撒娇,喵呜叫了一声。霍容忽道:“公主,你为什么讨厌猫?”“小时候被猫挠过。”霍容莞尔:“定是公主先欺负猫了。”赵丹凤正想辩解,忽地感到手被霍容抓起。霍容捏着她小手,慢慢地伸向猫咪。“不要!”赵丹凤惊恐万状。“猫是很温驯的动物,只要温柔地对它,它也会温柔地对你。”霍容说着,便把猫咪的前爪放在赵丹凤手心。赵丹凤被猫咪掌心的肉垫摁了一下,差点昏死过去:“你把它弄走……”霍容清俊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温柔而坏心的笑意:“公主,它喜欢你,你不用怕。”赵丹凤完全不觉得,可那只猫竟然得寸进尺,跳进了赵丹凤怀里。接触到猫咪的毛皮,赵丹凤全身都瘫软了。现在的感觉是想要死但是死不了。可是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感到异样的温暖,回头竟已跌入霍容的怀抱。她还是头一回看见霍容这么舒心暖意的微笑,灿如星辰,煦如春风。想必也是对猫而发的。霍容将赵丹凤抱在膝上坐着,赵丹凤搂着猫。现在她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把这只讨厌的天敌轰走,但是会离开霍容的怀抱。要么就是忍下恐猫症,让霍容抱。她不知如何是好。霍容低嗅她的发香,脑海中闪过她那日舍身相救的片段,今天她穿的也是嫣黄色的衣衫。可惜是男儿装扮,不知公主红妆该是何模样。心中蓦然升起奇异的感觉,他不禁握住了她一对纤手,放在掌心揉捏。赵丹凤心跳剧烈,又觉得奇怪,霍容他好像对肉肉的手掌情有独钟似的,喜欢捏猫爪肉垫,也喜欢捏她的手心。敢情是把她当作猫了。“公主……”他低喃一声,灼热的吐息喷在她耳边。他捧起她一只手,渐渐放到唇边。“霍容?”赵丹凤愈发觉得奇怪,一探他额头,“你发烧了?”她心中还有个疑惑,蒙汗药怎么还不发作?不是说一包药下去,连水牛都能放倒吗,为什么霍容还醒着?霍容蓦然警醒过来,立刻把赵丹凤一推。下腹升起的灼热感让他感到事情不妙。“公主,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赵丹凤不敢说是蒙汗药,连连摇头:“没有啊。”又见他脸红气喘,像是站不稳,忙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霍容一触到她冰凉滑腻的手,全身血流都加速了,看着赵丹凤,种种绮念喷溅一般地涌出脑海。“你别过来!”霍容痛苦地低吟一声,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住她。他必须克制住自己,绝不能在她面前失态。用尽力气将她推开。因为太过大力,赵丹凤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霍容。霍容倒退几步,瞪着赵丹凤道:“你马上走!”赵丹凤愣愣地瞧着霍容,眼中泛起悲伤之意。“听到没有,快走!”墙角的猫咪喵呜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暴躁的男主人。“赵丹凤,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别缠着我,马上消失!滚!”赵丹凤拾起衣摆,匆匆地向外奔去。她跑到竹林,迎面遇见冰冰:“冰冰,你快去看看霍容。”冰冰见她眼里惊惶,诧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丹凤不明白蒙汗药怎么会让霍容如此暴躁,“他很生气……像是病了,我去叫大夫来!”“别急,我去看看。”赵丹凤和冰冰分道而去。竹林里潜伏的两个人影走出来。“居然还没等到□发生就撤了,”程放咂舌道,“霍容还真有耐力。”红惜道:“怎么办,少爷已经去引人了。若不能把他们捉奸在床,岂不白费功夫。”程放阴测测地笑:“这不又有一个送上门的?”红惜循着他眼光望去,只见冰冰正快步走向霍容的竹屋。“服了散的人,若不能交欢纾解,便会全身流出血汗躁郁而亡,”程放幽森地道,眼瞳如同黑夜中绿色的狼睛,“我们不妨来猜猜看,这女人会不会见死不救?”冰冰踏入竹屋之时,只见霍容血红着眼睛,正痛苦地抱头往墙上冲撞。她上前撩起霍容袖管,霍容手臂上都在渗出血汗。她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闭气。”冰冰点住霍容两处大穴,将他扶至床上,将他外衣脱下。她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在霍容腕上划开口,接着便替他推宫过血。霍容体内毒血慢慢得到释放,脸色从暗红转为苍白,靠在冰冰肩上虚弱地喘息。“谁下的毒?”霍容摇头叹道:“是公主。”冰冰诧而复怒:“公主?她怎能如此待你!”“这必然不是公主会做的事。”冰冰想了想,道:“难道又是被人算计了?”话音未落,只听竹屋外人声喧闹,程放引着邓大人和窦监丞、秋娘、天地两班的学生而来。赵丹凤和陆见欢也带着监医赶来。众人推门而入,只见霍容上身不着片缕,又挨着冰冰而坐,便有几分疑惑。周也牧亦在其中,冷笑对邵泉等人道:“看,这就是你们的先生,偷香窃玉,还有什么好说的。”窦大人忙背过身去:“唉,这真是……”程放心中得意,嘴上却故作痛心疾首:“霍大人,你这是为何?”冰冰看一眼秋娘,道:“反正衣服都脱了,你不妨来看一看他腰上有没有你说的那疤痕。”秋娘走近,果然不见疤痕,惊愕不已,才知道错认了人。“可是你又是谁?”邵泉等学生指着冰冰道,“你跟先生什么关系啊?”冰冰站起,扫视众人,眼光停在程放身上,迎着他那叵测的目光,眼神如月射寒江一般锐利:“我叫霍冰。”程放如触电一般呆住。人群中的赵丹凤也不由得一愣。霍……冰?冰冰补充了句:“这是我亲哥哥。”虽是清淡的一句话,但对于程放和陆见欢的计划而言,简直是致命的还击。程放气得暗自咬牙,怎么就没算到这女人跟霍容的关系?当日在崖上和她交手,想来身份也已经暴露,可谓得不偿失。赵丹凤知道自己闯了祸,见霍容脸色苍白,不由得愧然低头。这场闹剧很快地被平息下去,秋娘虽然不满,但也苦无证据,在国子监闹了一场被人赶走了。霍容当晚便在邓大人授意下搬回敬一亭。赵丹凤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道个歉。她踏入敬一亭时,却没料到霍容兄妹都在等她。赵丹凤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自己买错了药。但霍容似乎撇开了这件事情不提,直截了当道:“公主,微臣想问你一句话。”赵丹凤抬起头看着他。“公主倒底爱微臣什么,样貌、才华、品格、还是地位?”赵丹凤愣了愣。扪心自问,好像并不能分辨清楚。霍容他有好样貌,好才华,好气格,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恐怕没有一样不讨人喜欢。霍容淡淡道:“这里面无论哪一样,比微臣更好的有,合起来都胜过微臣的也有,为何公主仅仅凭着几年前一面之缘,便断定心中非微臣不可?”赵丹凤又是一窒,的确如此。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初来到国子监,赌气的成分居多。“公主其实并不明白什么是爱。”霍容斩钉截铁。看着他那不容置辩的神情,赵丹凤一时竟然无法反驳。霍容转身打开壁柜,里面竟然安放着一个灵位。上书“亡妻单小柔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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