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自己心跳如鼓,致寒拿起电话,开了机,屏声静气地等,故意不去看,终于听到短信滴滴一声,是沈庆平回拨过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们从前闹气,沈庆平打电话给她,一次不接,第二次,第二次不接,第五次,总是到她接为止,终于通了,便无可奈何的说:“今天这么生气啊。”但分手是不同的吧。尤自还听得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喂,喂,你等一下,等一下。”她觉得那个声音里有许多狂喜和绝望。像在沙漠中长久等待救援的旅人,终于听到远处驼铃的丁零。她又觉得自己想入非非,执迷不悟。那旅人明明在世外的绿洲桃源,为解脱人间琐事窃喜,忽然驼铃带来债主的消息。她想了又想,是否旅人与驼铃之间,所剩余不过就是这样擦肩而过的交集。沈庆平那天在半醉中,接到一个电话。是真的喝很多,他和麦子勤两个人,晚饭时候干掉一瓶五粮液,之后转到十八号夜总会,继续喝洋酒,中间来了几个麦子勤的朋友,他没理会,部长小姐来来去去,他没理会,也不玩色钟,就一直闷头喝,谁来找他干杯他都接招,状态大勇,连麦子勤都极意外:“老沈你今天怎么了?有喜事?”他笑一笑,举杯和麦子勤碰一碰,赶他自己去玩。有个小姐唱起歌来,反串男角,专唱许巍,沈庆平靠在沙发上听,听到一首歌的歌词说道---希望我是你生命中的礼物。周致寒对他说过的话,现在听来心里一阵难受,翻江倒海,拿过桌面上的杯子,两口喝下一杯纯的威士忌,坐了两分钟脑子一下刺痛,他从旁边捞了个枕头,就势倒下,歪在角落里,似睡非睡地昏沉。这时候有人推推他说:“你的电话。”他睁开眼看看,推他的人是十八号的一个小姐,说完自己又走开去喝酒了,他在桌面下摸索了一下,拿起电话看,果然在响,屏幕上号码不认识。以前沈庆平根本不接自己不认识的号码。周致寒走了以后,他转了性,什么电话都可以不接,只有不认识的号码接起来最热心。他永远记得两人分手后第三天,他鼓起勇气给周致寒打电话,听到里面说该号码已停用时,那种好像被人猛然从后脑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真实得他当时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摸完这一下,有人进他办公室有事,工作加应酬,一忙起来就是一整天,到了半夜回家倒头睡下,突然之间有一个意识从脑子深处窜出来,一桶水泼在头顶似的,叫他惊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在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大汗淋漓。他找不到周致寒了。那天晚上他失眠,这个念头冤灵附身一样结实,占据他所思所想一切事,到早上,到第三天,到一个月后。沈庆平觉得自己中了蛊,时时刻刻只要一有些微闲暇,就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絮絮地说:“你找不到她了,找不到她了,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做梦,拨周致寒的旧电话,梦中不知道谁告诉他,拨到第一百个,就会通。他在梦里拼命按重拨,一边数,一二三四。。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那种很快就要得偿所愿的狂喜心情一点不像在做梦,眼看就要一百次了。无端端的,电话坏了。或者梦到有人进他的办公室,告诉他找到了周致寒的新号码。他抖着手去打,总是拨不完那十一个号码,电话就突然坏了。虚虚实实的,老天爷好像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失去周致寒,比自己想象中更彻底。沈庆平生平第一次知道,为什么有人失恋,会失到想去死。然后他那天晚上,猝不及防的,接了这个电话。周围吵得要命。可是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耳朵里钻洞,比世界末日的宣判还清楚。“买个百达翡丽给我。”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出门去,心慌得要命,把正走进来的一个妈咪撞得飞出去。一边对着话筒喊:“等一下,等一下。”刚到门外,周围清静,对方啪嗒一声,挂了。立刻重拨回去,已经关机。沈庆平一屁股坐在外面大堂的沙发上,对面是一排白色人偶,屈身,大嘴咧开,正作阴冷的欢快笑容,幽暗灯光下,嘲讽地看着他。沈庆平两手在脸上狠命摩擦,一面想,这是做梦,还是真的。做梦,还是真的。宁愿是做梦,再可怕都还是有醒来时候,再恐怖也可以不算数的。但是麦子勤随后跟出来,担心地问他:“你没事吧?”是真的。再倒霉,不至于梦里见到麦子勤。沈庆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起来拍拍他:“我先走了。”结果麦子勤不放心,硬抓着他,打电话叫许臻来才放他走。这个过程中沈庆平一直坐在外面,手里紧紧抓着电话,一句话也没有说。许臻半拖半扶,将他送回去,送回美院胡蔚的公寓。和周致寒彻底断了联系之后,他有两三个月,一个礼拜上胡蔚的公寓住几天,常常都是很晚到,象征性地睡一下,很早就走。给胡蔚另外开了一张附属卡,她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偶尔他看一下账单,啼笑皆非,花得不算太多,奢侈品以前很喜欢叫他送,现在反而不买了,要不就是小孩子用的东西,要不就是给自己的芭比娃娃,变形金刚限量版什么的。偶尔早一点回去,胡蔚欢天喜地,陪着他寸步都不离,连他去洗手间都要守在外面等。胡蔚这样,该是真心爱他吧,但沈庆平那条爱的神经,莫名其妙被一层蜡封起来了。他不是感受不到,不是感动不了,尽自己的力量,他也对胡蔚好。但他从心底觉得,自己是一个破了的气球,或者一个破麻布袋,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每当凝视胡蔚,还有她渐渐大起来的肚子,他总是跟中魔一样想,要是这个是周致寒,怀着我的孩子,我正陪着她,等一下要帮她按摩膝盖,明天要去检查,几个月后就生了,孩子大了一定漂亮,像谁都应该不错的,十八岁就送去美国留学,学工商管理,回来接班。他本来不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偏偏忍不住一点一滴地去琢磨周致寒怀了小孩的场面,什么阶段环节都不放过,在臆想里他幸福得整个人软在地上,筋骨都一根根化掉。有时候他叫错名字,叫她宝宝妞,是夜半无人私语时,周致寒专享的昵称。认识胡蔚之后,他一直叫她蔚蔚。跟她全部的朋友一样,也亲近,但不特别。第一次叫错,胡蔚真的以为他叫她,几乎喜极而泣。后来终于察觉他叫错,因为几乎每一次,都是他半梦半醒,问她要什么东西,说些无头无尾亲热话,句句都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前尘往事。枕边人语带呢喃,倾诉衷肠,浓情如酒,可惜对象不是自己。换了谁都要生气。胡蔚起来摔了几次东西,沈庆平每次都道了歉,说一句对不起,并不多做解释。她哭过闹过,写过长长的信给他软语表白,想把男人的心摸透,收回来。效果适得其反,他干脆渐渐不再来过夜,宁愿每天晚上上来看一看,然后开车老远,回碧桂园去睡。直到胡蔚怀胎七个月,她生日那天,请了好几个朋友来吃饭,沈庆平也如约回来,但饭后蛋糕都没吃,便起身走了。不是为什么大事,只不过麦子勤他们一群人在夜总会喝酒,他去凑个热闹。九点半,刚刚开始喝,胡蔚给他电话,沈庆平没有接。没有接,也没有一点想要打回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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