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渐渐凝滞,营帐里像是被寒气笼罩住,冰冷到极点,半晌被猛烈的咳嗽声打破。景翾咳得呛出了血,染红了一片白麻被,顺着嘴角淌下。
“寂……寂然?”景翾好容易平复了呼吸,仅是开口说出两个字,便露出了他被血满浸的皓齿,没说完又猛地咳了起来。仿佛每说一句话就要耗尽所有气力。
慕寂然的笑容还是与从前一般,柔和道,“睡吧,回榆州,我再给你开方子调理。”
景翾推开慕寂然为他掖被子的手,支着身子起了身,缓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一走就是杳无音讯的四年,到底去了哪里?”
“远方亲戚家里有些事要处理,脱不开身。”慕寂然只是轻描淡写,便一句‘家事’堵得景翾再不好问下去。
景翾倚着床边,缓缓地喝下那味极苦的汤药,话锋一转道,“你有没有什么药方,让人吃下去能够调剂精神,不露病色?”
他掐指一算,还有两日军队便要返回榆州,路程耽搁最多不出七日,就能回到汮郡王府。
他也大抵是知道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若是被柏璃看到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生平。最怕她哭。
“有,你需要什么药量?”
“回到榆州以后,入宫交接好军务,到胤和殿禀报并与重臣议事,再回王府。”景翾目光沉沉,“你至少得保我过了子时,都完好无事,不能让她起疑心。”
“这个药量,必然伤身,会拖延甚至加重你的病情,也有可能成为隐疾埋在身体里。”
“无妨。”他垂了垂眼眸,脑海里是她的姿容倩影,还有在围她身边放纸鸢的那个小家伙。
月下凉夜,薄露氤氲开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桂花香,杏雨阁的门被重重地阖上,门板磕碰发出的声音在清静的夜里尤为明晰。
景翾关上房门,一身军装战甲缓缓向她走来,脚下却步步紧逼。
“做什么……”柏璃节节后退,背后抵在了床角檀木雕花屏上,退无可退,景翾单手压在雕花屏上,几乎要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做什么?”景翾勾唇魅笑,纤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手肘抵在檀木雕花屏上,另一手顺势就揽上她弱柳般的腰肢,“自然是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情了。”
又贴在她耳畔撒下灼灼热气,足以勾魂,“我走了这样许久,你难道不想我吗?”
他的嗓音愈发低沉,柏璃不禁猛地打了个寒颤,彼时面颊通红,羞得闭上了眼。
他忍着笑意,低头垂眼便覆上绵长的一吻。
“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羞什么?”景翾闻道了她的脖颈,她蹙着眉缩了缩,脸上的桃花妆都混了些许。
景翾忽然停了下来,从袖口取出一支折下的石榴花,为她簪在发髻边,又捋了捋她耳畔的碎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
“你知道石榴花的寓意是什么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抬手轻抚着那朵石榴花,没有说话。
景翾轻轻拥过她,凑近了些道了一句,“石榴花,是多子的意思,寓意子孙满堂。”
柏璃在她怀里倏地打了个激灵,身子微微颤了颤。
“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他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换来的却是被一拳轻捶在胸口,“你今天真好看,簪了石榴花更好看。”
他就像端详一幅传世名画那样看了许久,拦腰抱过她,转身扬起了杏色的薄纱帘,层层合上床帏的纱帐,在只能看到一对剪影的床帏深处,只听得他用极其温柔好听的声音浅浅道,“你挑的火,你来负责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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