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听了,当即哼出一声,“你是轻松了,我看你当初就不热心这一桩婚!温家有什么不好,这么碍你的眼?”
“妇人之见。”秦止泽冷淡地拉下了脸,“我扶风秦氏与他温氏是同品,犯不上这样去讨好他。官家与温太后再亲,那也不是温太后的亲儿子,阿束既做了皇后,我们当然要事事多为官家着想,难道还为他温家着想不成?这也是体恤社稷、临民经国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像是将秦束捧成了秦家、乃至这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秦束只倚着凭几淡淡地笑着,像是赞同他,又好像根本没入耳。
秦止泽望着她,皱纹密布的眼底好像含着慈爱的关切,“阿束,你在宫中,可一定要谨慎从事。有些事为父不便出面,不过为父看那个镇北将军秦赐,倒真真是个有心人,上回就是他从夏中书处讨来诏旨,接你入宫的吧?这个年轻人也在先帝遗诏之中,你要好生关照着。”
最后一句放得慢了,像在等秦束的脸色。一时间席上默然,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望向秦束,都好像自己就是最懂得秦束的那个人一般。
梁氏瞥了一眼秦束,轻笑:“不过,那人虽然姓秦,却到底是个异种的胡儿,阿束,取予之际,也该小心为上。”
秦束看见梁氏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情,就好像听见她说:“看,你同我,到底是一样的人嘛。”
秦束压下胸中涌上的那一股恶心,端笑道:“女儿省得。”
利剑不在掌
将家人送出宫时,天已黄昏。秦束单留住了秦策,对他道:“当时嫂嫂盼着大兄归家,其实是有话要同你说。”
秦策一听,立刻急了:“什么话?”
秦束却只是幽幽地笑:“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秦策怔住。
“大兄好好想一想,”秦束慢悠悠地道,“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情?她要说的话,兴许就与那有关了。”
昏昧的天色里,中宫皇后的姿态端庄,眼角眉梢却染着一抹狠厉,秦策一转头撞见了,竟不由得往后趔趄两步。
他愈是想,愈是害怕,转身便趋步登上了马车,喝令车仆速速起行。
秦束站在殿前,直到秦府的马车一驾一驾都离去了,才终于感到将夜的寒冷,转身往回走。
阿援迎上前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袍。她淡淡地问道:“官家今晚会来吗?”
自她入主中宫时起,萧霂便从未来过显阳宫。
阿援面露为难之色,“之前王全派了小黄门来报说,官家去永宁宫瞧太后了,可能便在永宁宫歇了。”
“永宁宫。”秦束冷冷地道,“温太后又不是他的亲娘,成日地锁着他,外面纵不说她,杨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的意思是……”阿援揣摩着她的神情,“我去提点提点永华宫?”
“用不着。”秦束道,“杨太后虽然蠢了点,夏冰却是个最精明的,不会让杨太后去做出头椽子。”
阿援心头一凛,“杨太后与夏中书……”
秦束并不接话。她走到御案边,看到那上面尚摆着秦止泽夫妇送来的时令小物,她连盒盖都不想揭开,便道:“这个,你代我送到弘训宫去,就说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意。”
她终于又笑了。
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她才会任自己笑出来。
她的手指轻轻抚摩过那金漆小盒,“温太后仗着自己是官家的嫡母,却忘了还有个太皇太后。”
阿援领命,捧起那小盒走出了殿门,而秦束走回寝殿中,轻轻道了句:“人呢。”
秦赐便从那御床后边转了出来。今日他不披甲,也未佩剑,绛衣素里,锦袍玉带,好像只是误入宫中的清客,只那一双灰眸凝着秦束,还是很认真的模样。
“宫中耳目众多,你也胆子太大了。”秦束懒懒地说着,往几案前坐下,“从永宁宫出来却往显阳宫跑,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秦赐也在她面前坐下,道:“您不想我来么?”
秦束抬了抬眼,“太危险了。虽然你每次都能寻着由头来,但若过晚不归——”
“您不想我来么?”秦赐膝行上前几分,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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