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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黄建树只捕捉到了苏白话里的这俩个字。既然是书记，那……“原来是福书记，你好。”黄建树绷紧神经，挺直腰板，紧了紧屁股的肉，正儿八经地朝着福家康行了个军礼，那正经的样子看着跟他平时嬉皮笑脸的习性挺不一样的。福家康没想到他会来个这么正经的一出，一个愣神，愣是呆愣住了。用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军人，为表礼貌，他得要站起身，赶紧回了这个军人的正经军礼。放下手头上的棋子，福家康双腿站起来，双手在自己的袄子上拍了拍，还顺道擦了擦手，最后，才是正经地向黄建树行了个不是很标准的军礼。苏白喊我一声叔行完军礼之后，黄建树的脸上挂着一个礼貌的笑容，标准的八颗牙齿，成熟而内敛。用眼睛余光瞟了苏白一眼，他大大方方地跟福家康谈论起苏白来，“福书记，苏白是你的……”刻意留了尾音，他开始正大光明地审视起苏白来，看得苏白后背热热的。瘦弱的后背被黄建树的眼神紧紧盯着，苏白就算不用转过身，也能感受到那份炽热。福家康放下手，继续收棋盘上的棋子，边收边回答他的问题，“苏白喊我一声‘叔。”空出来的手覆在苏白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头发的刺喇挺扎手的，“我们家和苏白他们家是世交。”配合着福家康的话，苏白慢悠悠地压着嗓子，嘴甜地喊了福家康一声“叔”。黄建树眼中流光溢彩，暗自思忖着苏白会不会是从这个福书记这里得知他们军长家的“陈”姓……福家康把棋子给收好，这才想起来得给这个军人泡一壶茶。从桌子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小包炒茶来，他顺便取出放在柜子里多年的茶壶。确切地说，这不应该叫茶壶，反而应该叫茶碗……就一个瓷碗，和一个足够盖严这个瓷碗的瓷盖，哪能叫“茶壶”呢？把炒茶给倒进茶碗里，福家康再拿过放在桌子旁边的暖水壶，干脆利落地把塞子打开，顿时，一股水蒸气从暖水壶里冲出来，暖了屋里的些许冷意。他没真正学过泡茶，所以对泡茶的工序也就没有那么讲究、那么上心。泡茶、泡茶，在他们这种村里人的认知里，茶就是用热水直接泡出来的……把暖水壶提起来，倾下角度。倾斜一定角度之后，热水从暖水壶里流出，直接对着茶碗里的茶叶冲去，很快，茶叶在热水的作用之下，慢慢舒展开来，散发出炒茶本身带有的浓重味道。棕黄色的液体在瓷碗和瓷盖的细缝当中流了出来，落在几个苏白摆好了的塑料杯子里，散发出阵阵热气和茶味。“来，兄弟，喝一口吧。”到来便是客，福家康放下茶碗，双手端起一个不锈钢杯子，递到黄建树面前，让黄建树先喝。苏白留心，默默地拿过茶碗，倒了半杯给陈孤喝。陈孤呵呵地接过，把不锈钢的杯子凑到嘴边，想要喝下里头棕黄色的茶。舌头触及茶水，陈孤首先被茶的热度给烫到了，烫得他的眼睛立马爬上了水雾。苏白暗笑，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开心地喝了起来。刚刚喝下老夫老妻黄建树用眼睛余光瞄着旁边俩个小孩之间的互动，内心有些动摇了。老前觉得苏白挺成熟稳重的，可是这会儿，他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子，天真活泼、单纯可爱，一点之前的样子都没有……两个大人找着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晚上的五点多。平常这个时候，他们家都吃饭了……“苏白今晚要在这里吃吗？”把话题强行转过来，黄建树倒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抛出另一个话题的头。苏白拿着热茶的小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受到外力，溅出了一点水星子，烫到了她细嫩白皙的小手，烫出了几点红印子。苏白缩了一下，脑子暗叫还好她手里的不是一盆热水，如果是一盆热水的话，她这只手，估计都要废了吧！福家康看向苏白，点了点头，还附了一个“嗯”音。黄建树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厚着脸皮也让福家康将他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边喝茶，苏白边用眼睛余光剜了黄建树一眼，顺便给黄建树翻了一个白眼，以表达她心里对他的鄙视之情。“孩子他爸，我回来了！”外头忽地传来一阵中年妇女嘹亮、颇具穿透力的声音。苏白一听，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向屋子的门口，边跑还边喊着话，“福姨回来啦～”小孩子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响起，扰乱屋子里的沉寂的空气，福姨从门口走进来，肩上担着两捆干草。明明是那么冷的天，可她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水。“福姨，来……”懂事地给福姨倒上一杯茶，苏白还拿了一条布来给她擦汗。福姨比起福家康，岁数要小了几岁，可外貌看起来却比福家康要老上一点。她笑呵呵地接过苏白手里的布，径直给自己擦布着皱纹的脸，一只手还摸了摸苏白的头，动作轻柔，“仔仔，你来啦。”陈孤瞧着苏白的背影，一方面不喜欢他为了别人一惊一乍的，一方面又为他能笑得这么灿烂而高兴，复杂的感情让他很是心乱。“福姨，你上山去割草啦！”赶紧帮福姨卸下各种东西，苏白立马搬来个椅子，让她坐下，然后，乖巧地给她捶背。“是啊，最近有户人家要建房子，需要干草来烧砖，一斤能赚个几毛钱，我一听，就赶紧上山割草，这不，整个下午就割了这两捆，算算应该有一块钱。”福姨笑了笑，自然地接受苏白给她的服务，把身心给放松下来。这年头靠田里那块地可是养不活一个家的，所以村里的人都会去抢些零工做，就为了能吃上肉、能过上好日子。福家康拿过福姨手中的杯子，重新给她倒上一杯热茶，末了还专门拿来件袄子给她暖暖手、去去寒气。他们老夫老妻之间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气场，两个人可真是洒了好一大把狗粮给在场还是单身的其他人……当然，这其中只包括已经成年了的黄建树和心智处于二十五岁的苏白，并不包括身心还在七岁年龄的陈孤。报纸不便宜放松身心享受苏白给她的按摩，福姨微眯着眼，过了几分钟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福家康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开口解释，“这个是跟着苏家二兄弟到村子里来的，今晚会在咱们家吃饭，待会你煮多一点饭，多弄点菜，好好招待一下人家。”两三句既交代了黄建树的身份，又叮嘱了福姨等会儿弄晚饭时得多放点心，福家康把收好的棋子给放进桌子下边的柜子里，接着还顺手抽出一张有了些年份、已经泛了黄的报纸，说，“这报纸我看完了，待会儿跟?废品放一起，能多卖点钱。”福姨颔首，无形之下让苏白停下肩膀上那两只给她按摩的手。她站起来，从福家康手里接过报纸，心里暗暗地埋怨福家康那书记的身份来。要知道，在市里买这一份报纸得要个两分钱，可把这报纸卖给村子里那收废品的，十五份就只能卖到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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