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办法。”年筠淼抿唇浅笑,等胤禛的身影消失在隔扇处,她伸了个懒腰,仰面朝后躺下。窗外柳树抽了嫩芽,如一片淡绿色的烟雾,年筠淼闭上眼睛,惬意极了,心想果然是春天到了啊。一连三日看着四爷跟年筠淼出双入对的,李氏心里吃劲,这不,一早起来发觉自己半边脸都肿了,牙疼得厉害。请了大夫来看,开的方子里又有一味黄连,苦得很,看着毕春端了那一晚乌澄澄的药来,李氏心里的火便烧得更旺了。她才抿了一口,抬手把药碗掼了出去,褐色的药汁儿溅得四处都是,有几滴还落在了毕春的脸上,毕春忙不迭跪下,连连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叫她们往药里多搁些糖。”“药里有黄连,搁糖有什么用?!”李氏拍着掌下的檀木原桌,气急败坏。病症在年筠淼,这喝药本身就是治标不治本啊,苦的也好,甜的也罢,在李氏这里只有添堵的份儿。一屋子丫鬟都不敢说话了,一个个低着头,只怕这股子邪火发到自己头上。毕春偷偷抹了一把飞溅到脸上的药汁儿,小声道:“咱们再去请个大夫来,这降火去痛的药也并非黄连不可吧。”李氏托着腮帮子,一张脸阴沉得都能挤出水来,若是生个别的什么病还好,还能哄着闹着四爷来看看自己,如今这半张脸肿的馒头一样,又怎么好意思去见四爷,李氏越想越气,又想起毕春告诉她,年筠淼还要陪着四爷出巡,当下吗牙根儿出就像被几百根银扎一齐扎过,疼得她不由得哎呀了一声。“福晋,福晋,”毕春跪行上前,怯怯道:“您怎么了?”李氏甩开毕春的胳膊,气急败坏道:“能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毕春战战兢兢地望着李氏因着肿胀又生气而扭曲的面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是李氏的陪嫁丫头,虽然知道自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但入了四爷府,一直顺风顺水,从来都没见她发过这样的脾气,怎的一个年筠淼就能叫她性情大变。毕春揣测着李氏的心意,小心翼翼劝道道:“福晋,您别上火,自打回门那日之后,四爷就再没见过年福晋,这算来也有五六日了,四爷对她可不算是上心呀。”毕春挤出一点笑来,故意嘲弄道:“她是被十四爷拒过亲的人,只怕四爷还膈应呢。”“膈应?”李氏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瞧出来四爷膈应了?这几日不见,那是因为明日两个人就要双宿双飞了,正好甩了我们这些眼睛。”李氏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似的,吓得毕春赶紧低下头,再不敢说什么,幸好弘时在外头放风筝玩累了,闹着要喝奶茶,保姆带了他进来,李氏这才赶忙叫人收拾地上的狼藉,转而换上一张笑脸对弘时道:“来,弘时过来,额娘先给你擦擦汗。”弘时懵懵懂懂地看着地上的碎碗片,还有淋淋漓漓的药汁水,小声问:“额娘是摔东西了吗?”“怎么会,”李氏忍着牙痛,轻声细语道:“是额娘不小心打碎了药碗,因为额娘的脸太疼了,你看看,是不是肿了?”弘时点点头,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李氏肿起来的那一侧,像个小大人一样,“那这碗药洒了,得再煎一碗来,喝了药病才能好。”毕春赶忙道:“奴婢这就去。”李氏抚着弘时的脑袋,瞪一眼木木地站在弘时身侧保姆,没好气道:“弘时不是说要喝奶茶吗,还不去煮?”那保姆回神,连声应着,小跑着出去了。“额娘,儿子给你揉揉?”弘时看着李氏肿得锃光发亮的腮帮子,小小的人儿却满眼都是忧愁。李氏心头忽然一阵委屈,她伸手把弘时抱紧怀里,喃喃道:“真是额娘的好儿子,额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李氏这里发脾气的事儿不到半个时辰就传达福晋耳朵里去了,彩云一听,眉开眼笑,觉得十足过瘾:“这才几天,她就忍不住了。”福晋捏着帕子摁了摁鼻翼两侧的浮粉,淡淡道:“去送些金银花给她,叫她去去火。”“奴婢这就去。”彩云抿唇笑道。福晋看着连背影都透着欢喜的彩云,心里忽然有些悲凉,自己堂堂四贝勒府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出身,怎么就委屈到了这样的地步,要靠着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一点点欢快?与彩云的欢喜不同,福晋的心里是新的忧愁取代了旧的忧愁,而这新来的忧愁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她叹了口气,缓缓抬手唤了念夏来,“四爷明日出行,东西都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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