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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幼苓站在乾心宫前的广场上，看着将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篝火，回头看着盛装出席的帝后，还有后妃、宗亲，缓缓望向天空。尖利的呼哨声从宫苑一角窜起，数条拖着长尾的火球飞上天空，于空中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继而碎裂成无数璀璨的星光。这是天禄十二年的除夕，几个时辰后，天禄十三年的天光即将到来。同一片天空下的草原。大可汗设宴，没有烟火，没有爆竹，也没有傩戏。只有草原上热情的男女，在篝火旁跳着大开大合的舞蹈。他们年轻，高挑，精力旺盛，如同草原上的猛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年轻美貌的女子们，扭动着厚实的裘衣都遮盖不住的腰身，殷切地为人们斟酒。马奶酒的香醇，醺红了无数人的脸庞。呼延骓从篝火旁离开，一路推开了无数上前邀请的美女，面无表情地掀开了他毡包的帘子。毡包内，一身形略显得眼熟的少女背对着他坐在榻前，听到声音，挺直脊背，缓缓转过身来。&ldo;骓殿下。&rdo;少女羞涩地垂首，侧脸的弧线是那个午夜梦回时会见到的脸庞。虽然没得到回应，少女却仿佛得到了鼓励，从榻前起身：&ldo;殿下，特勤命九娘来服侍殿下。殿下可要就寝？&rdo;少女说的一口半生不熟的戎迂话。咬字古怪，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喘上一口气。他冷不丁想起那个听得懂戎迂话，却听不懂和戎迂话出自一脉的吐浑语的女孩。出神间，一抹浓郁的香气钻进鼻间，一双分明特地摸过香脂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正要抚上他的胸膛。&ldo;殿下，九娘服侍殿下……&rdo;少女羞涩的声音和脸庞，突如其来地带起满腹厌恶。呼延骓眉头一皱，将人甩开。&ldo;殿下？&rdo;少女惊呼，手背上被猛一巴掌打得通红。呼延骓拧眉：&ldo;滚出去！&rdo;少女红了眼眶，伸手试图去拉他衣袖，被狠狠瞪了一眼。&ldo;殿下……九娘只是来服侍殿下的，殿下身边没人，为何不留下九娘……九娘就当真这么不堪入目，叫殿下连一夜都不肯施舍吗？&rdo;她梨花带雨，和戎迂女人截然不同的羸弱模样，的确容易叫人心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收拢了心底的冷漠，将这样的美人捧在了手心里。可呼延骓，一双眼黝黑冰冷，直看得她脸色发白，不得不往外走。&ldo;等一下。&rdo;少女的手已经伸到了毡帘上，闻声苍白的脸顿时亮了起来，满目倾慕地转过头来：&ldo;殿下……&rdo;&ldo;你叫九娘，是家中行九的意思？&rdo;少女一愣，良久低下头：&ldo;是……家中行九，故家中长辈及奴仆皆唤一声九娘。&rdo;呼延骓脸色不虞，待九娘离开后，对着笑盈盈进门的泰善，扔下了天禄十三年除夕过后，正月初一就有大朝会。第二天破晓，汴都的文武百官就必须上朝。这事自然与各家的女眷无关。在宫中熬了一夜，女眷们便各自回府。虽然除夕一整日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对于赵幼苓来说，丝毫影响不到她的睡眠。次日醒来，她径直便往琳琅院去。赵元棠比她年长很多，作为韶王的第二个孩子，已经早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素日里与她亲近的同龄有的都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亲。再出席那些未嫁小娘子们的聚会，她就成了中间年纪最大的一个。韶王并不在意这些，赵元棠也跟着没将婚嫁的事放在了心上。只是赵幼苓想起前世听说的事，就没法任由赵元棠真的走上前世那条最终与丈夫离心的路。因韶王府庭院深深，可园和琳琅院又隔了个花园，赵幼苓走得慢些，看了满眼的草木。几个丫鬟仆妇在园子间穿行，见她带着茯苓走来，忙躬身行礼问安。&ldo;阿姐可起了？&rdo;这几个都是从琳琅院过来的，赵幼苓停下便问。&ldo;二娘刚起。&rdo;仆妇道。赵幼苓认得这仆妇，在赵元棠跟前颇为得脸。她想了想，索性问：&ldo;戴府的那位叫子迟的郎君……与王爷可有过来往？&rdo;仆妇一愣，见赵幼苓问起这个，很是惊讶地问道：&ldo;十一娘说的可是王爷的外祖戴家？&rdo;仆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ldo;主子的家事，论理做下人的不能非议。只是王爷、世子还有二娘先前都特地叮嘱过，若是十一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婢子们不得隐瞒。&rdo;仆妇的话叫赵幼苓愣了愣。她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询问，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仆妇见她略显得惊讶的模样，说道：&ldo;论起来，戴家出了皇后，又出了贵妃，与几位王爷的关系理当十分亲近，但无论是废太子，还是如今的太子，甚至是韶王，戴家都很少会有来往。&rdo;先帝在世时，戴家就一直是忠臣的角色，甚至从未将戴家女送进宫。当时的戴家家主认为，家族的壮大和繁荣不能靠女人的裙袂。当今天子尚未登基前，老家主过世，戴家一改常态，将戴家女第一次送进了皇室。等到天子登基，群臣第一次进言希望天子广纳后宫，戴家女出现在了选秀中，之后就有了与皇后隔了辈分却一起伺候天子的戴贵妃。等到戴贵妃得宠，又生下韶王赵檀后，戴家突然又似乎恢复了从前的态度，不再与皇室过于亲近来往。&ldo;所以，不说戴家的郎君，就是戴家的长辈，也几乎没有和韶王府有过来往？&rdo;赵幼苓心有疑惑，&ldo;可如果说戴家不与皇室来往是为了独善其身，那常乐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rdo;&ldo;皇后出身戴家，常乐公主又是女儿身，想要把女儿嫁回娘家，戴家并不拒绝。比起万一碰上野心勃勃的王爷，娶一位公主回府，荣耀且安全。&rdo;赵幼苓谢过仆妇，若有所思地到了琳琅院。甫一进院，便见顾氏身边的大丫鬟菀容迎面走来，对上她，顿时满面喜色，唇角眉梢皆是笑意。&ldo;十一娘来得正巧。&rdo;菀容行礼，&ldo;靖国公府方才送了盒首饰过来，二娘正要奴婢去可园请小娘子来呢。&rdo;&ldo;靖国公府怎么突然送了礼过来？&rdo;赵幼苓疑惑。门内，赵元棠正与顾氏在一道说话，见她进屋，指着桌上的一盒子首饰，温声道：&ldo;是靖国公夫人叫人送来的，说是昨日除夕，与咱们投缘。&rdo;赵幼苓看一眼那盒子，里头摆的是一些做工精巧的首饰，从发簪到珠链、臂钏一应俱全。靖国公府夫人廖氏昨日的确与她们颇为投缘，毫不留情拒了常乐公主之后，人前丝毫不再遮掩，宴上连丈夫都被抛在了脑后，只不时与她们姐妹说话。等到宴席罢，靖国公早吃醉了酒，廖氏却仍旧清醒得不行，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句姻缘这样的大事，莫轻易就这么被指出去了。&ldo;说起来，宫里给十一娘封郡主的旨意还没下来，难不成是想着连皇后的赐婚懿旨一道来？&rdo;顾氏素来端庄，对那点首饰并没什么想法，只往赵元棠鬓间试了试一支簪子，秀眉蹙起，问道。赵元棠笑：&ldo;昨日都出了那样的事，皇后的懿旨可下不得。&rdo;她说完，见赵幼苓面有疑虑，问，&ldo;十一娘昨日为何会帮我拦着？你……难道知道那人？&rdo;皇后的这位侄孙，赵元棠只在幼时见过一次，这些年早忘记了对方长得是圆是扁。虽然皇后句句都是夸赞，可人远在沿海驻兵，身边是否有人也不知，说不定虽没个正妻，可庶长子已经能满地走了。赵元棠心里想了什么，赵幼苓自然不清楚。她要是知道赵元棠心里想的那些事，还真就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只怕也不必费那么多功夫了。&ldo;我倒是不认得那人。只是连对方是怎样的性情都不知，就这么出嫁，阿姐是郡主，戴家虽然是皇亲，对阿姐来说，也是受了委屈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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