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有程嘉言,他得为程嘉言想一想。
盛柏年没回来之前,他想过将来把孩子送回云京,送到程归远的身边,可这样他仍是不太放心,程归远待自己已经没有从前那样亲近了,他能待程嘉言像待从前的自己那样吗?如果再出来一个安锦然,又该怎么办呢?
程郁怀着这样的忧虑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那一天他在幼儿园校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盛柏年。
只是上天再次同他开了一个好笑的玩笑,他见到盛柏年第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从前担心的那些问题都得以解决,然而啊然而,他们虽在久别后重逢,结果却与他从前设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腿上的骨头又发出咔咔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停下,长长的睫羽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程郁转头向身边的盛柏年问道:“这些年一直没有盛先生的消息,盛先生去了哪里?”
盛柏年道:“在国外。”
“在国外啊,”程郁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怪不得这几年他总也找不到他,国外那么大,他去哪儿找呢?
“盛先生换过手机号吗?我从前在云京大学的时候是盛先生的学生,前几年有问题想要问问盛先生,给你打了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听到程郁说到他曾是自己的学生,盛柏年才隐约记起,自己从前好像是在云京大学里代课过一段时间,回忆中课堂明亮,有些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游,而剩下的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又黯淡了下来,他记不起是不是有程郁这个人,便冷淡道:“没有。”
是没有换过?还是他没有收到?
程郁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说是盛柏年把自己给拉黑了,可他每次在微信上给盛柏年发送消息的时候显示得都很正常,可如果没有,他又怎么会忍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他一句话。
在他微信列表里,被他置顶的盛老师到底是谁呢?
他向盛柏年问的越多,心中的疑问竟然也越来越多了。
“盛先生之前出过什么意外吗?比如记忆受过损伤之类的?”
“没有。”盛柏年回答得极快,没有任何犹豫。
程郁张了张唇,倒有些想要敲开盛柏年的脑袋看看里面还剩下什么了,他的目光越过盛柏年,看着对面的车窗玻璃上映着他们两个影子,他问盛柏年:“你的孩子是在伊顿幼儿园读书吗?”
盛柏年蹙眉,随即想到前天在幼儿园里校长曾对程郁介绍自己说是孩子的家长,他转过头来,看着程郁,对他说:“程先生,你的问题太多了些。”
程郁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安静了下来,他抿着唇不再说话,也不再看盛柏年。
即便盛柏年不说这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他些什么,他们好像已经沦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如果不是还有程嘉言,程郁甚至要怀疑当年那些与盛柏年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小区,盛柏年问:“你要去哪儿?”
程郁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说:“将我放在前边的站牌那里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盛柏年没说什么,司机在站牌前停下车,程郁从车上下来,看了车里的盛柏年一眼,说了声谢谢关上车门,站在路旁目送着盛柏年他们远去。
月光与灯光交融在一起,天空中飘下细细的雨雾,之前有些错位的骨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程郁靠着身后的站牌,掏出手机准备叫个出租车过来。
他打开叫车软件,还没等定位,盛柏年不知怎的去而复返,他看了一眼在站牌下等车的程郁,昏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后,隔着朦胧的雨雾,他像是一只故事里流浪的鬼魅,车窗摇下,车里的盛柏年道:“上车。”
程郁抬起头,与车中盛柏年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有些惊讶,不明白盛柏年怎么会又回来。
他没做太多考虑,直接上了车。
盛柏年问:“地址。”
程郁报了一串地址后,车里陷入一如既往的安静,
盛柏年偏头看着车窗外,程郁同样不再看他了,之前他是想要问问关于盛柏年的孩子的事情,但盛柏年不愿意告诉他。
刚才程郁想了想,其实盛柏年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谁也不能向他保证,盛柏年将来会不会找一位和安锦然一样的爱人,程郁想若真是这样,自己死了都能被气活了。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盛柏年的车将程郁送到小区的外面便离开了,程郁下车后怕程嘉言还没睡,像是昨天晚上那样坐在沙发上等自己,便先找了家澡堂将自己身上的那身血腥味都洗净,才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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