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在床上翻了个身,须臾,又翻了一个。
黑影袭过客房门口的月影,走到主卧前,程伊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没声儿,又开口询问:“祁深洲,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心头有根针扎下了似的,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门,主卧的床铺铺得一丝不苟,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她往主卧的洗手间走去,洗脸池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剃须刀,一套牙刷装备,衣篓里丢了件白色衬衫与灰色浴巾。
再回头,诺大的客厅与记忆里别墅的大厅重合。
怎么还是买了个这么大的房子?
不是说要买小房子的吗?
程伊撅起嘴巴,轻轻带上了主卧的门。
冰箱上贴着两张便利贴,一张是购物清单,应该是给阿姨的,另一张写着——“出差,醒来加我微信:qisehnzhou02”。
祁深洲从便利店出来时微信弹出了加好友提示,他点击通过,【怎么没睡?】
【被行李箱的声音吵醒了。】
他将美式一口饮尽,团起纸杯瞄准垃圾桶,【现在睡吧,没人吵你了,我让阿姨下午再来。】
【好。】
清晨五点多,晨光熹微的主干道上,一辆奔驰由玉鼎花园大门向左,半小时后,一辆高尔夫由大门向右。
一个岔路口,车辆会分流,恋人如此,朋友亦是。
程伊是后来才知道祁深洲面对的是什么。这两年,除了同乡会群组的本地同学,b城大学的旧同学们她是再也没见到过。不是说关系不好,只是大家都是精英学校出来的,不甘在初级岗位抛头颅洒热血,拿着与劳动付出并不匹配的薪水,忙忙碌碌。刚开始室友群组有说不完的话,很多都是吐槽同事与领导的,后来缺乏社会关联,渐而疏于联系,没了动静。应是有了新的群组,形成了新的社交圈。
就算程伊身边有初高中好友、有爸爸和小姨,她依旧为同学关系的疏远而惋惜,何况是祁深洲,他的父母与同学全部都在b城。
这里原本除了她,他什么都没有。
吴蔚被敲响门的时候,程伊拎着两碗肯德基小粥,假装完全没有看到吴蔚的睡眼惺忪,学白梦轩做出夸张的表情:“surprise!babe!”
“早上六点,真是个惊喜。”吴蔚打了个哈欠,故意调侃,“我还是搬回去跟我爸妈住吧,不然这阵要被某人闹死了。”
昨晚程伊发消息给吴蔚,说自己在祁深洲家。她回了一串问号,后来她没得空摸手机聊天,于是没有下文。
吴蔚勾起暧昧的微笑,肩怂怂她,“喂,体感如何?”
“想什么呢!”程伊翻了个白眼,贤惠地将粥盖打开,给她摆好勺子,“我们喝着苏打水,冰释前嫌了!”
“世纪时刻啊!”吴蔚嗡着声音,吸着鼻子,配合拍手,“这种等级的和好得合照裱起来。”
程伊大笑:“哈哈哈,那上面还要有红色字体写‘热烈祝贺程伊第一届恋爱班顺利毕业’,加个空格‘202x年几月几日’,然后塑封起来,垫在透明玻璃底下。如何?”
“不错不错,社会社会。”吴蔚比了个大拇指,打开橙色购物软件,“要不要给你送面锦旗?毕竟异地恋这场拉力赛很难坚持,得给你表彰。”
“锦旗上写什么?”程伊吞下嘴里的粥,咂咂嘴畅想起来,“百年一遇,知心恋人?”又皱起眉头来,“这个是不是得祁深洲给我?”
“不应该你给祁深洲做一面吗?”吴蔚打趣。
程伊的笑僵在唇角,须臾梨涡再度漾开,一字一顿发泄似的咬字:“那还是算了吧!”
是的,算冰释前嫌,但心情还是很复杂。
程伊与祁深洲心知肚明那天发生了什么,也非常默契地没再提及。都是成年人了,也早已退出彼此的生活,再多说过去只能徒燃情绪。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最后丑陋的吵架和冷战深深烙在回忆里,就算不是那个情人节崩析,他们也不定能熬过那年的白色情人节(每年3月14日)。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一千多天的事实摆在他们眼前。
程伊抱住抱枕抱怨自己又一夜没睡。
吴蔚收拾桌子,“那你赶紧睡一觉,我下午还要开庭。”
程伊点点头,想到她这么忙自己还来打扰,不好意思了一秒,走到吴蔚的梳妆台前,对上镜子,情绪又上来了,“好气,又是素颜。”
见祁深洲三次,她回回素颜,即便是帮她挤过痘痘、测过三围、揉过肚子的亲密恋人,重逢时还是想精神抖擞。
吴蔚为她整理床铺,换上干净的枕巾,“他这种钢铁直男肯定也看不出什么。何况你怎么都好看。”
“不,他看得出来。我能感觉出来。”程伊咬咬唇,认真道,“他变了,变了好多好多,吴蔚你信我,他不是以前的祁深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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