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些安静下来的杨妙容被那声响所刺激,又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几次想回头去看。谢云不失时机地唤了句:&ldo;妙容?&rdo;‐‐谢云的声音天生就低沉富有磁性,虽然通常十分坚定冷凝,但柔和下来的时候就极其的动人心弦。杨妙容喘息片刻,视线终于又转向了他,只听谢云重复问:&ldo;当时我怎么回答你的,还记得吗?&rdo;&ldo;……&rdo;杨妙容干裂出血的嘴唇阖动了下,但没有发出声音。&ldo;我说,虽然我这辈子从不信什么氏族什么正印,但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还是下车去见一见吧。&rdo;谢云停了停,微笑道:&ldo;这一见,就让你从西北跟到长安了。&rdo;杨妙容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恍惚。&ldo;你不想被束缚在家里重复祖祖辈辈千篇一律的生活,想见识万国来朝的长安,还想去烟花三月的东都洛阳看看。但你在尘世间其实也不开心,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这其实……并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rdo;最后一句话已近乎于耳语,谢云抬起手,杨妙容下意识避让了一下,但他的指尖还是轻轻从她脸颊划了过去。&ldo;守灵三日后,谢府。吱呀一声轻响,雕花木门从外面推开了,晚霞倾泻进昏暗的灵堂,地砖上倒映出单超长长的身影。灵堂尽头,谢云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跪坐在漆黑油亮的棺椁前。单超回过头,庭院外马鑫站在那,拼命比划&ldo;别废话!快进去!&rdo;的手势。单超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进灵堂,反手关上了门。灵堂里扎满了白幡,桌案上供着白花和鲜果,棺椁沉重严丝合缝。单超看了半天,无法想象那个前几天还鲜活灵动的姑娘此刻就长眠在这棺木里了,突然心底也觉得有些荒谬。他把参汤放在谢云身边,上前去执香拜了三拜。&ldo;……你也是来劝我节哀顺变的?&rdo;身后突然想起了谢云略带沙哑的声音。单超转过身,谢云没有看他,似乎目光正专注地望着空气中某个漂浮的点,整个人就像昏暗中一尊安静的雕像。&ldo;不,&rdo;单超低声道:&ldo;人死不能复生,伤心是正常的,我只是来劝你不要哀毁过度而已。&rdo;他上前半跪在谢云身边,拿起参汤示意他喝,却被谢云轻轻推开了:&ldo;真的喝不下。&rdo;他这一连三日,虽不至于滴水不进,但也真的只是沾了些水米而已,面容憔悴到有些异样的灰白。他举手时原本铺展在地面上的衣袖抬了起来,单超注意到地上均匀洒落的纸灰竟然在某处被隔断了,显出了一道清晰的线,不由心内愕然。那是纸灰被衣袖挡住的痕迹。谢云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在这里跪坐很久了。&ldo;我没有哀毁。&rdo;谢云突然轻声道,&ldo;只是不能接受而已。&rdo;不能接受是肯定的,任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难以挽回。单超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幽幽道:&ldo;你还是……好歹喝两口吧,你这个样子,杨姑娘在天之灵看了,心里又岂能好受?&rdo;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的滋味难以言描,但谢云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伤感又无奈的微笑。单超把碗放在地面上,一掀衣摆,席地坐在了他身侧。&ldo;说说杨姑娘罢。&rdo;他换了个话题,问:&ldo;为什么杨姑娘是白龙,不该是青色的么?&rdo;&ldo;她还小,&rdo;谢云道。&ldo;当时在凉州,我听见她在马车外喊我下去的时候,就知道她年纪肯定还很小,稍微知道些世情的族人都不会特意去招惹朝廷车驾。后来她叫我带她去长安,开始我并不想答应……没开过印的族人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了,我不想担着这份干系。&rdo;&ldo;那你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rdo;单超问。谢云出了半晌的神,摇头苦笑一声,说:&ldo;我也不知道。&rdo;他抬手撑住额角,鼻端以上都隐没在了阴影里。&ldo;回长安之后我好几次想送她走,但又想着,还没去洛阳,总得让她看看东都,四处玩一圈再走吧。而且万一她中途开印了控制不住怎么办,得有同族人在边上保驾护航吧?所以我去哪儿都带着她,一带二带的,就……&rdo;单超以为他会说带出感情来了,谁知听到的却是:&ldo;感觉像家人一样。&rdo;谢云喃喃地道:&ldo;事事都为你想着,永远也不会彼此背叛或伤害的家人。&rdo;&ldo;我也不会背叛或伤害你!&rdo;单超沉声道。谢云只是笑了笑:&ldo;你现在是不会的。&rdo;&ldo;……难道你觉得我将来就会吗?&rdo;灵堂内一片静寂,白幡静静垂落,一线香烟从桌案上袅袅升上虚空。&ldo;将来的事谁知道呢,&rdo;谢云回答道。单超心底那种荒唐的感觉又腾了起来,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哽得他发堵。&ldo;你想说将来也一样不会?&rdo;谢云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语调中带着一丝悲哀和讽刺:&ldo;当年在感业寺,我也认为皇后将来不会的,估计皇后自己也认为不会的吧。但时移世易、人心轻变,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上,看到的想到的都不一样了,将来的事情,现在哪能作准?&rdo;若单超还是八年前那个热血方刚的年轻人,保不准就会在这灵堂上争执起来,执意要将自己的心意辩个分明。但他现在的心境已经变了,沉吟片刻后也不辩解,只摇了摇头:&ldo;正如你现在的想法,到将来说不定也一样会变,现在争论这些言之过早了。&rdo;谢云微微一怔。&ldo;所以你后来便想和杨姑娘成亲?一辈子这么彼此扶持地过下去?&rdo;单超问。谢云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刚才单超提出的悖论里,从灵堂深处朦胧的光影里分辨不出眼底最细微的情绪,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思考如何反驳,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相信。单超伸手将他堆叠在地上的袍袖一一理平,笑道:&ldo;你在凉州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有一点点想起了我吗?&rdo;他本来对这个问题不抱什么希望,但良久之后,他却听见谢云说:&ldo;有的。&rdo;单超的动作停了。&ldo;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我才会下车去见她……&rdo;谢云肩膀有些压抑的颤抖,嘶哑道:&ldo;……我错了……&rdo;单超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ldo;谢云……&rdo;谢云突然手撑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已经跪坐太久了,腿脚因缺血而麻痹,走路便十分蹒跚;单超想去扶,却被他挥开了。谢云走到供桌前,亲手将快要燃尽的香换了出来,烟雾袅袅中他的身影非常颓败,肩膀在衣底支楞出来,隐约可以看见清晰的蝴蝶骨。&ldo;她来长安不到一月,就对皇后不满得很,屡次当众言语冒犯。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那天是动了真格想把她强送回去,但她怎么也不愿意,这才告诉我原来她是逃婚跑出来的。&rdo;单超呆了呆:&ldo;你说什么?&rdo;&ldo;四圣印一般同族通婚,她及笄后,家人就给订了一个未婚的小伙子。但她又不喜欢得很,说人家长得不好看,快成婚时就从关山跑出来了,正巧在山下遇上北衙禁军的马队压着凉州钦犯路过,就碰见了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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