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只觉耳垂一重,顾相檀那手劲,自然大不到哪里去,所以没什么疼的,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凉夜之下,触手却格外炙热,一如他的心一般……流光瞬息,一晃而过,一转眼池冻铺银,麦苗露翠,已是冬尽春来的时节,宗政十二年三月初七,天月德合大吉之日,《三命铃》有云:天德者,五行福德之辰,若人遇之,主登台辅之位,更有月德并者,尤好。如此良辰吉日,正是大邺太子赵勉的大婚之日。宗政帝自是相邀,但顾相檀却借口修佛之人还是莫要和红尘俗世太过纠葛的好,礼成之后他自会去向太子祝贺,但随着一同全程参礼,还是罢了。宗政帝勉强不得,顾相檀便待在须弥殿里,不过即便他大门不出,远远也能听着教坊司所奏的喜乐传来,金声玉振一片宫商。顾相檀手执紫玉佛珠,默默凝望远处空茫,想到贡懿陵模样,竟不知作何感想。临到傍晚,太子从敬国公府接了太子妃回宫,又拜过天地帝后,于乘风宫宴请朝臣百官。这一次,该到的差不多都到了,无论是三王一派,还是侯炳臣等,皆携礼参宴,顾相檀也坐在群臣中,左边是神武将军,右边则是右相仲戌良。这一桌上的全是素宴,不过没了宗政帝殷勤,顾相檀没怎么动筷,他不吃,桌上的人自也不敢大快朵颐,于是满满当当一桌菜怎么来的又便怎么去了。顾相檀喝了一口杯中清茶,忽对仲戌良道:&ldo;相国大人是否有所不适?&rdo;瞧瞧这一头冷汗,面色清虚,就像大病缠身一般。仲戌良用袖管抹了抹脑袋,笑道:&ldo;没、没有,多谢灵佛关心。&rdo;顾相檀点点头,同一旁侯炳臣交换了一个眼色,没再多问。待礼结宴毕,顾相檀当先出了殿门,不过还没来得及上轿,便被人小声喊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仲戌良。右相双手合十对顾相檀拜了拜,又朝远处一瞧,顾相檀便已是会意,随着他走了几步,隐到了暗处。仲戌良纠结着脸不说话,还是顾相檀先开了口:&ldo;右相大人可有话讲?&rdo;仲戌良怔了怔,这才叹了口气:&ldo;不瞒灵佛,下官近日……遇着一奇事,此事怪诞不经让下官百思不得其解。&rdo;顾相檀抬眉:&ldo;哦?相国大人可否详说。&rdo;仲戌良就把这事儿前前后后同顾相檀说了一番。原来有一日有一个和尚来到了他家门前,说是仲家近日有灾,需小心提防,更断言仲戌良老家所在的小柳县会有水患发生,若是右相不信他的话,可等水患起了,再来寻他。&ldo;小柳县?&rdo;顾相檀惊异,&ldo;便是之前遭灾的一处……&rdo;仲戌良连连点头:&ldo;正是正是,老朽也不知这和尚什么来头,竟会未卜先知,实在惊世骇俗。&rdo;&ldo;那右相大人可否寻到了这位奇僧?&rdo;&ldo;寻到了寻到了,唉,这位高僧直言说我仲家今明两年冲了灾星之位,流年不利,若是要改运,需得迁坟,于是老朽便按着他的指教去了京中一处香烛店亲自打理此事。&rdo;&ldo;那可有起色?&rdo;&ldo;这起色……算是有吧。&rdo;至少刑部和都察院并未再对逍遥赌坊有所纠缠,而宗政帝也没有再时时寻他麻烦了,只是……&ldo;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却越来越差了。&rdo;闪了的腰没有好全也倒算了,七病八痛渐生,沉疴顽疾复起,这段日子可把仲戌良折腾得不轻。顾相檀听着这话心里不由好笑,逍遥赌坊能保住,那也是自己没有赶尽杀绝,当然他放的并不是仲戌良,而是顾相檀觉着赵鸢同这赌坊怕是有些干系,在顾相檀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自不能贸然动手,至于仲戌良那些病,想来都是三王的功劳了,能留他一条老命在,怕是还有用处才是。顾相檀状似沉思,片刻道:&ldo;相国大人该是寻太医好好看看。&rdo;&ldo;看了看了,但就是瞧不出毛病,所以老朽才斗胆来寻灵佛相助,看可否指点迷津一二。&rdo;顾相檀听出来了,仲戌良这是以为自己中了什么邪术,找顾相檀驱鬼来了。&ldo;多欲为苦,生死疲劳,少欲无为,身心自在。&rdo;顾相檀想了想,真心诚挚的劝慰了一句,&ldo;功名利禄不过身外之物,人生来去轻轻,背负得多了,自然便沉疴难去了。&rdo;见仲戌良不语,顾相檀言尽于此,若是他能想通,放下一切,说不定还有回头路,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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