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回过头来。那女子,那白衣的女子,那永远背向而行的梦中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冰清玉洁的一张脸,是雪冰蝉。苏慕从梦中惊醒过来,莫名地又觉得了那种熟悉的心痛。雪冰蝉,怎么会?他整整梦了六年,猜了六年的梦女郎,竟然会是只有两面之缘的雪冰蝉。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巧合,还是缘订三生天意叵测的暗示?他买了一束玫瑰,决定自己去找答案。一路想,和小荷恋爱两年,还不曾给她送过玫瑰花呢,若被她知道自己买花给陌生人,更不知要多么生气。直奔了冰蝉大厦a座总经理办公室,秘书拦在门口不给进去,说:“花我可以代转,不过不保证雪经理会收下。请你留下卡片,如果经理愿意见你,我会通知你。”对待送花人的口吻好比打发应聘考生,显见是每天应付上门送花者经惯了的。苏慕没想过会吃这样的软钉子,有些下不了台,只得讪讪放了花束出来。没有留下卡片。留也是白留,雪冰蝉才不会给一个陌生人回电话。在楼下广场拐角,苏慕看到一个女艺人在表演,刚入五月,可是那女子已经穿着极鲜艳而暴露的紧身热裙,在跳肚皮舞。印度乐缠绵中带着凄厉,女人头发短得贴头皮,脖颈间缠着一条巨蛇,蛇头咝咝地吐着信子,惊得围观者不时发出尖叫,而那条蛇和它的主人一样,仿佛以众人的惊惶为营养,兴致更加高亢,扭动也更加妖娆。不同面额的钞票纷纷投进女蛇人脚下的竹篓里,对于养尊处优的城市人,这样新鲜的刺激是不易见的。女蛇人结束了舞蹈,自背囊中取出一条小蛇来,望空一抛,巨蛇忽然蹿起,张开血口准确地在半空中衔住,吞下,蛇七寸处蓦然鼓起,迅速滑下。观众嘘声大作。那蛇昂然得意,对着蛇人频频致意,仿佛敬礼。苏慕忽然感到胃部一阵不适,心里想要离开,脚下却偏偏迟疑。若有意若无意,女人在表演的当儿,不时向他瞥上一眼,竟是似曾相识。终于,蛇人收了蛇,向苏慕走来。又是一阵心悸的不适感传遍全身,犹如触电。苏慕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及时走开,这会儿便是想走也不好意思了。女人的眼睛是一种奇怪的蓝与绿相间的颜色,好像波斯后裔。肚皮上纹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半盘半曲,随着她的走动做出各种妖媚状,极尽诱惑之能事。苏慕觉得心跳加快,搭讪着先开口:“这是什么蛇?”“竹叶青。”“小姐贵姓?”“竹叶青。”她叫竹叶青。竹叶青是个好名字。竹叶青是一种酒的名字,很烈的酒。竹叶青是一种蛇的名字,很毒的蛇。竹叶青是一个人的名字,很美的人。女人。像酒一样烈,像蛇一样毒的美丽女人。叫竹叶青的女人肯定是很不一般的,她有两样绝技:第一是养蛇,第二是炼药。而于这两样上更加绝的,是她懂得看人。她两只蓝绿相间的眼睛,仿佛具有穿透力,可以轻易地看透人的心,透过人的表面看清他的本质。有个传说:蛮荒时代,野兽成群,和睦共处。然而有一天,上帝造了人出来,成为万物之灵。兽们不高兴了,齐齐来找上帝理论,说:众生原本平等,凭什么人比我们高贵?我们也要做人。上帝被缠得无法,只好允诺:等到灯头朝下,水往上流,你们便都可以做人了。千年百代过去,世上发明了电,发明了灯头朝下的电灯,发明了使水往高处流的发电机,于是群兽也就都变了人。然而竹叶青似乎有那种能力——可以透过表面看清那个人的本质到底是一种什么野兽。她告诉苏慕:你是个冷血的人。你很无情,却有一颗易感的心。那颗心本来不属于你。它由一滴眼泪生成。苏慕一句也不要听她。他怀疑她不具有正常人的思维,或者,是中国话意思表达不清。什么叫虽无情却易感,什么叫他的心不属于他,什么叫一滴眼泪变了心?但是竹叶青说:你会再来找我的。想找我的时候,放出这条蛇。她送他一根碧绿细长的竹筒。不用说,那筒里自然是蛇。苏慕越发不安,却不知为什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握着那根竹筒一路走回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同时他想着竹叶青,始终觉得熟悉,他和她是认识的,在什么时候呢?在加拿大?或者去加拿大之前?好像还要早,那么是小时候?然而他不记得有过这样蓝绿眼睛的混血儿邻居。那天晚上,苏慕又一次梦到雪冰蝉。深闺独坐,夜幕四合。她在灯下慢慢地擦一柄剑,用一方雪白的蚕丝帕子,轻轻地轻轻地擦拭剑的鞘,剑的柄,剑的身,剑的刃——忽然,她的手指被剑刃割了一下,有血滴下来,迅速染红雪白的帕子。雪冰蝉痛楚地把手指含在嘴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梦在这个时候醒了。阿慕心头恍惚,隐隐作痛,同时想起竹叶青的话:你是一个无情的人,却有一颗易感的心。那颗心本来不属于你。它由一滴眼泪生成。此刻,那颗由眼泪生成的心仿佛跃跃欲试,一张口就可以吐出来似的。苏慕匆匆换了衣裳出门。今天在展览馆有个小型服装贸易洽谈会,他是厂方代表。可是一路塞车,到南门时更是水泄不通,干脆下车步行。听到路人议论才知道,好像是某大厦有人跳楼,造成交通堵塞。世上那么多人,本来谁死都不与阿慕相关,可是这个人死的地方不好,阻了要道,碍了交通,耽误了阿慕去展览馆开会。本来对这次洽谈已经做足功课胜券在握的,可是因为迟到了半小时才进场,第一时间已经给对方留下不良印象,让竞争对手钻了空子。谈判不成功是小事,对公司形象造成恶劣影响却令厂领导大发雷霆,不消分说,当即下了开除令。阿慕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沮丧得只想也去跳楼。失业或许不是自杀的好理由,但是一个衰得无可救药的人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可是他实在怀疑,即使自己有勇气从十八层楼顶一跃而下,是不是真的就可以痛痛快快死了?难保不摔个半身残废,却独独剩一口气咽不下去。人家说好死不如赖活,他可是赖活容易好死难。倒不知有什么办法是必死无疑,确保成功的?买凶?要是杀手拿了钱跑了,又或者手脚不利落怎么办?上吊?去哪里吊呢?虽然满街都是树,总不成吊死在热闹的马路边吧?公园里的树荫下可都是给情侣们留着的,越是看似僻静的场所越是一对对的蜂狂蝶乱;撞车?这是最不保险的,死个十足十还是半死不活全不由自己控制;服毒?可哪里来的毒药呢?苏慕想起蛇人竹叶青给的那只竹筒来,不知道筒里是不是一条毒蛇,如果是,咬自己一口就可以送自己归天,倒是个干净省心的办法。想着,已经取出竹筒来,随手拧开筒盖。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有道白光闪过,筒里已经空了。刚才是不是有一条蛇蹿出来,在自己眼皮底下游走?阿慕完全没有看清楚。瘟疫飞出了潘多拉的匣子,潘多拉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黄昏的时候有人敲门。阿慕以为是小荷。租房子这么久,只有两个人进过这屋子,一个是小荷,另一个是房东。这两个人现在阿慕都不想见,不愿小荷看到他比和她在一起时更衰从而幸灾乐祸,更不想被房东催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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