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生活虽然很田园牧歌,但《甲方乙方》中曾揭示过这个道理,那位生活优越的款爷怀念知青插队时的生活,但等他真到了村里,把村里的鸡偷尽之后,他最怀念的是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赵兴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对于这时代来说,赵兴是个外人;然而,对于宋代人来说,程家坳也是这时代的局外旁人。所以赵兴必须走出程家坳。他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期望这群山里孩儿马上熟悉操舟,现在看来这是那么可笑。小船艰难的绕过一个个山坳,傍晚时分,前方已可以看见浠水县。浠水原名希水,南梁时改为“浠水”,唐代又称兰溪,而宋代则称蕲水。赵兴喜欢继续用“浠水”的名字称呼它,是因为他手头上的“湖北地图”还标注着浠水。蕲水是个县级单位,属黄州管辖。沿浠水而下,江尽头恰好是黄州府。到了南宋末年,淮西处于前线,南宋这才设立淮西宣抚司,并在蕲春筑蕲州城,于是“蕲州”出现……据说蕲水县住着一名大名鼎鼎的名医,名叫庞安时。赵兴现在虽逐渐摆脱了“名医”的身份,常以“老师”面目出现,但作为原先的“山沟神医”,他对“县城名医”有一股天然的胆怯感,生怕被人揪住问医理,从而拆穿本来面目,故而,他过去从不进蕲(浠)水县。但现在他不得不进县了,浠水码头就在城边。孩子们的操舟水平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好指挥孩子们将船驶入码头。船只靠岸时,船工都在观察这艘古怪的船。这船很长,外形很怪异,它的出现颠覆了船夫们的固有理念,他们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尖底大木盒居然能行驶,偏偏它还是由几个完全不懂操舟的娃娃驾驶,看到孩子们手忙脚乱,他们忍不住跳下水,涉水上船帮孩子们将船靠上码头。“嘿哟,几个小孩,毛都没长齐,也来抢我们的饭碗?”一名年轻的船夫调笑。他还准备再说几句,便看到船尾的赵兴,立刻收声。这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读书人,可不敢轻易调笑。等了一会,看赵兴没什么不悦,他们一边固定船,一边小声问孩子:“这什么船,如此怪异?谁造的?”孩子们的回答充满了骄傲:“我们造的,老师画的图纸,我们自己造的!”“瞧这群孩子,能得!”船工齐声赞叹。赵兴很纳闷,这船很怪吗?他不知道,当时的船,长宽比例都很小,比如打捞出水的宋船“南海一号”,长度为26米以上,宽度10余米,长宽比例约为25:1。而他造的船长宽比例接近7:1,形状如梭,通体流线,这种船型在现代看来是优美,但却不符合这时代的审美观。“我需要几名船夫”,赵兴插嘴:“逆流而上,孩子们应付不了,但我们需要把船驶回去,你们谁有空,我雇他。”一名篙师(船长)打扮的人跳上船,身子左右晃了晃,感受一下船的稳定性,立刻更惊愕了:“这船稳……难怪,几个不懂事的孩儿都能把它驶来蕲水。”赵兴就站在船后微笑。岸边的船工干咳一下,转而跟孩子搭讪:“你们是哪儿人?今晚不能夜航,我们明天走,如何?”“我们是程家坳的”,孩子们说完,把脸转向赵兴。赵兴顺势回答:“那就住下吧,码头附近有歇宿的吗?……每人50文,结伴走,掌灯时分回来,不许乱跑。”孩子们发出一片欢呼,船上那名四十多岁的篙师(船长)停下了检查,惊问:“程家坳?那个十户小村也摆弄船了?”赵兴心里正充满失败感,他终于明白,再简单的小船操纵起来也是件技术活。没有船工的帮忙,也许这船都驶不回出发点——逆水行舟,更需要技术。他叹着气从船尾走了出来,很无奈地自语:“错了,看来我错了……嗯,这船你们看好了,需要多少报酬,说?”船工们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赵兴,其中一名年轻船夫拉了拉篙师的衣袖,轻轻地说:“程家坳,我听程家坳新来了个老师,我娘子早先提起过,莫非这位秀才便是?”赵兴没有回答,他疑惑的打量船工,可这时孩子们已抢先问:“你等怎知我家老师的名号?”切!这句话反而证实了船工的猜测。因为赵兴来历神秘,所以,程同早早对程族上下下达了封口令,禁止族人在外人面前谈论赵兴。赵兴知道程同的命令,所以他才感到疑惑——古代的信息传播不应该这么快呀!那名篙师马上恭敬地向赵兴拱了拱手,叉手不离方寸,恭敬地回答:“小老儿的邻居,去年嫁小娘入程家坳,年初小娘生了。邻家婆婆赶去待产。听她说程家坳请了位老师,这老师本事大着呢,领帮娃娃替程族打算……原来就是先生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篙师这是在“唱诺”,这是一种礼节,也就是边鞠躬边说着请安祝福的话——类似日本人的边鞠躬边喊“嘿伊”。而“叉手不离方寸”也是一种宋代礼节,指的是两手自然交叉叠放在胸前。这种礼节常出现在聆听的时候,表示自己在恭敬地倾听。赵兴摇摇头:纸里果然包不住火。随着时间推移,他必然会被外人频繁提起,继续“慎言慎行”已经没有用,现在他需要一个新身份。该用什么身份?赵兴迈步上岸,漫无目地的沿街走着。篙师连忙一路指引,带着他去客栈。沿途行行色色的人,在暮色苍茫下都赶着回家。然而却有个奇怪的人:一位老人,显得有点疯疯癫癫,他没有回家的打算,不停的揪住路人的衣袖——无论贵贱——与对方唠叨,有些人停住与他谈话,有些人则拂袖而去。孩子们发现了赵兴的注视,他们比较好奇,而且没学会控制,不等赵兴开口,程老五的儿子程爽指着那个疯癫老头,问船工:“那谁?他怎么了?”篙师瞥了一眼,马上领着孩子钻入小巷,边走边不以为然地回答:“没啥,那老头是庞神医的客人,经常来浠水,每次都疯疯癫癫上街,揪住过路人,要人讲鬼故事。路人把故事说完,都没故事可讲了,他还说‘你且编一个吧’……后来,大家都躲着他。唯有些不知情的人被他揪住……呀,一定是又在给他讲鬼故事了。”赵兴脚步顿了一下,颇想回头去看看,但马上又跟上孩子们的步伐。这不是宋代蒲松龄吗?……哦,不对。蒲松龄在清代,应该是他在清代模仿这个人的行为——此何人哉?很有名吗?为什么蒲松龄要模仿他?被误导的习俗第二天,船启动了,岸边的人渐离渐远,那个人仿佛昨天没回去,依旧在街上询问鬼故事。相距远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在晨曦里,那个披着露水、疯癫的背影显得特孤独、特凄凉。剩下的路程里,赵兴一直在考虑自己身份的安排,等到他返回程家坳,只记得整个旅途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孤独的背影,两岸的景色反而记不起来了。船工们将船驶进简易码头时是正午。殷切的船夫非要送孩子们回家,其实他们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程家坳。赵兴一直在愣神,没顾上反对,孩子们没心眼,欢跳着、领上船夫们走上了山路。翻过山头,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对面山坳处,一排排崭新的砖房从半山腰绵延到了山坳,船夫们发出一片吸气声,这吸气声使赵兴悚然惊醒。他连连冲孩子们使眼色,孩子也醒悟过来,悄悄围上了船工。“啧啧啧,好……好一片大屋……啊,俺县太爷住的房子也不过如此。”篙师站在山脊感慨完,猛然发现事情不对头。宋代交通并不发达,老百姓奉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观念,许多人终生没有踏出自己所居住的小村落。船工们虽然走南闯北,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整村的砖房。更没想到,在这偏僻的穷山坳里,还隐藏着如此富足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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