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很快来了,驾照上的人,不折不扣正是楚雄,不但面貌一样,而且出生年月日也都吻合,但是姓名一栏,却写着“叶英”!不用说,若不是这个叶英盗用了楚雄的驾照,就是两个人根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胞兄弟!但是,他们为什么会一个姓楚,一个姓叶呢?叶英又为什么一边假称自己送货去外地,一边租了车悄悄跟踪裴玉衡?没有申请也没有搜查令,李望知道自己此时不可以有任何作为,更不能登门拜访,一切都要等待明天到警局后向蒋洪汇报了再做决定。走在夜风中,李望渐渐理清思绪:裴玉衡一次又一次看到的人,显然就是这个叶英!叶英跟踪了裴玉衡,却又不敢相认,而且,他是步行回来的,显然那辆租来用于跟踪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了小区外面,这样子小心翼翼地掩人耳目,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裴玉衡会不会有危险?事不宜迟,李望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实在无法等到明天,他到底拨响了蒋洪的电话:“蒋队,我看到了一个人!”“什么人?”“怎么说呢,要么他就是死者楚雄,要么就是杀死楚雄的凶手。”老麦在撒谎真假楚雄的照片并排贴在板上,刑侦科众警员一片哗然,方方惊呼:“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她早已原谅李望的半路跳车了,在这样爆炸性的大发现前,些许嫌隙不值一提,她又恢复了对他所有的崇拜与迷恋。小陈纠正:“不对,应该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蒋洪苦笑说:“都不对,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幸亏报告还没有交上去,不然可真乌龙了,看来必须案件重组,所有调查也都要重来一遍了。”众人发出嘘声,但也知道兹事体大,不可轻忽。蒋洪在黑板上标注重点:“裴玉衡看酒店录像时,曾说过那个从秘道离开的神秘人像是楚雄,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这个跟楚雄长得一模一样的叶英,也就是说他可能曾在案发现场出现!之前证据表明,现场除了楚雄和陈升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的指纹,这指纹很可能就是叶英擦掉的!他就是那个在谷好问离去后、陈升回房前,曾经来过酒店擦掉指纹的人,也就是楚雄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甚至,可能是真正害死楚雄的凶手!”方方举手:“那他是在什么时候进入酒店的呢?”李望昨天早已想清前因后果,对答如流:“酒店录像拍到楚雄四点三十分进门,我们之前一直有个疑问,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周边的商店摊点都说没见过他,那他到底去哪了?现在就很清楚了:楚雄根本没有出去过,这个进门的人,不是楚雄,而是叶英!所以他在进门后迟疑了一下才走向电梯,因为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电梯的门在哪个方向。”“对呀!”众人恍然,“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如果楚雄一直在房间里,而叶英四点三十分进入酒店,五点钟再从秘道离开,时间上就非常吻合了。”蒋洪也点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谷好问推倒楚雄后离开,接着叶英进门,再次跟楚雄发生冲撞,并直接导致楚雄的死亡。也正因为叶英是凶手,所以才会换上酒店保洁人员的衣服跑掉,并在案发后谎称离开本市掩人耳目,但因为不放心调查结果所以一直跟踪裴玉衡。这件事,何玲珑显然是知情的,不然不会帮丈夫隐瞒行踪。”“杀人动机是什么呢?”“最大的可能就是情杀。楚雄与何玲珑在大学时是恋人,分手后又藕断丝连,案发当天还跟何玲珑电话约会,如果这件事被叶英发现,那么杀人动机就显而易见了。”蒋洪布置任务:“李望,你现在就去传讯这个叶英来配合调查;与此同时,小陈,你查一下叶英的身份背景,以防他继续扯谎,跟我们游花园;方方,你去少年宫找何玲珑……”李望举手:“蒋队,可不可以派别人去提讯叶英,我有重要的事想再会会谷好问,请批准!”“什么事?”李望犹豫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裴玉衡说,花瓶的事可能谷好问会有线索,她想再次探访谷好问……”方方听到裴玉衡的名字,顿时沉下脸来,插嘴道:“她当警察局是什么地方,想见谁就见谁?”蒋洪微笑:“方方你这无名醋吃得可真不是地方,连死者家属探访凶手都不放心,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小陈也跟着打趣:“是啊,你跟李望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呢,就连人家办案也要管,这要真成两口子了,不是连打哈欠放屁都要向你汇报?”方方急红了脸:“谁说我吃醋了?谁说我管他了?我是提醒蒋头,别让那个裴玉衡太越界了。”蒋洪摆摆手:“人家死了丈夫已经够可怜的了,想再次探访凶手,多了解些过程,也不为过。更何况那个裴玉衡是个讲道理的人,上次见了谷好问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让谷好问认罪态度好多了,这不是很好吗?李望,这次你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立了大功,就继续按你的路子往下走,也再次问清楚谷好问,他离开的时候楚雄什么样,一则看看与上次的记录有出入没,二则也判断一下叶英杀人的可能性。”众组员分头行动,李望打电话约了裴玉衡来到审讯科。几天没见,谷好问消瘦很多,一张酒红脸也变得黑黄,见到裴玉衡就抢先鞠下躬去,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玉衡取出碎花瓶照片,虚心请教:“这是在我丈夫遗物中发现的,我想把它重新拼起来,不知道有什么绝窍。”“民间方法可以用大蒜混合鸡蛋清粘合,官方会用高分子环氧树脂……”谷好问认真地看着那些照片,忽然说,“我认得这只瓶子,还是我介绍给楚雄的,没想到他还是买了。”“你认识?”李望一愣,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顺利,顿时觉得有一只大手猛攥住自己的心,提得高高的,几乎不能呼吸。他努力平静一下情绪,小心地发问,“你在哪里看到这只瓶子的,具体情况怎样,关于这只瓶子你还知道些什么,慢慢说,一个细节都不要漏下。”谷好问慢慢回忆:“这瓶子是去年我陪楚雄逛瓷器街的时候,在老麦作坊里看到的,楚雄当时就说要买,但是老麦不肯卖,说只此一件,自己留存的,楚雄说愿意出高价,老麦怎么都不肯。我就劝楚雄说,这样的骨瓷在昌南有得是,算了。没想到,楚雄还是放不下,时隔一年,到底还是买了。”“老麦工作室?”李望想起来,“我去过老麦工作室,可是他说不认得那个瓷瓶,还说骨瓷里面有气泡什么的,不是他的出品,他手艺要比这个好得多。”谷好问再次端详照片,肯定地说:“这件瓷活儿的确算不得上品,这也是当初我劝楚雄不要买的原因,不过,我确定是在老麦家看到的那只。当时我陪楚雄满昌南看瓷器,这老麦是烧制骨瓷的名家,当然也得会会。那天老麦一高兴,就带我们去参观了他的地下仓库,这只瓶子就放在地下室挺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偏偏被楚雄一眼看上了,立刻就要买下来。”李望问:“那楚雄说过他为什么非要买那只瓶子吗?”“他说瓶子上画的是他老家的房子,所以想买下来做纪念。”“他的老家?”玉衡愣了,“楚雄的老家不就在昌南吗?”“是吗?可楚雄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他常在这座桥上钓鱼,我也没细问。”谷好问也有点发愣,“你是他太太,会不知道那这瓶子上的地方是哪里?”“我知道。”李望沉重地答,“这地方我去过,是在婺源思溪,这座桥,叫通济桥,这座房子,就在桥对岸。”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这画上的两个小人儿,就是我和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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