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开了!”朵拉的眼泪还是没有控制住,落了下来,这一回她已经忘记了水珠的珍贵,任由它们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去。“大阏氏挥着刀倒下了,那刀正砍到…站在门口的——金轮小王子!”
晶莹的眼珠落了下来,顺着朵拉有些泥花的脸流下。这是孔雀在半年内看到的最最干净的泪水,让他相当沉痛的泪珠。他的眼前已经生成了这幅悲惨的画面,已近疯狂的母亲披着拖地的衣服在门前被绊倒,那刀划向突然出现的孩子——自己四岁的兄长,刀自面门笔直往下,嵌在骨肉中,血流下来,金轮在母亲的尖叫声下倒在血泊中!
那女人呢?没有任何女人受得了这种刺激吧?也许在这一刻,她真的疯了!
“梅拉说,大…阏氏…”
朵拉有些哽咽一时说不下去了,索勒拿起酒壶斟了些酒,缓步上前递给了她,“唱酒压压惊,我们还等着你继续说呢!”
朵拉喝下了酒,轻咳了两声,长出了几口气,终于缓过劲来。女人喝了酒就有了些豪气,再加上索勒没有什么架子,朵拉说起来再没什么顾及。
“梅拉说,大阏氏看着金轮王子倒下,那刀都没有震出来,可见太深,小王子肯定没救了,大阏氏扑过去探了探小王子的鼻息,然后大声尖叫,哭得惨烈。其他人看大阏氏和小王子一身血污还有刀都不敢过去,梅拉仗着胆子走过去,想让大阏氏平静下来,可她刚刚走近两步,大阏氏突然止住了哭声,通红的眼睛变成像魔鬼一样,大阏氏抱着小王子咬牙骂着“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大魔鬼小魔鬼,你们杀了我的金轮,我要你们偿命!””
孔雀哆嗦了一下,面色发白,他觉得自己陷进去了,就站在一片血污中,看着全身是自己儿子血的女人,用仇恨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嘴中骂着:“你们母子都是魔鬼,是凶手,我要杀了你们…”
发现孔雀不对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阿勒吉。红阳花的遭遇虽然也令他动容,但身为王子侍卫长,他的职责是保护孔雀,见孔雀不对劲,阿勒吉立刻吼道:“
大胆!”
这一声别说是朵拉,连孔雀和索勒都震了一下。
朵拉站立不稳,扑通摔下,她马上匍匐在地大礼跪拜孔雀,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全身都在颤抖。
索勒不耐地看了眼阿勒吉。人一旦冷静下来,再述说的事情就有了主观臆测,会影响别人的判断。他和阿勒吉的目光一对上,阿勒吉却示意地看了眼孔雀,索勒跟着望去一看孔雀的脸色这才惊醒。
西北一脉民风彪悍直爽,恩怨情仇大多直来直往,不会管什么对错及生前身后的名声,所以阴谋阳谋的很少,都是直接杀来杀去。比如匈奴皇子夺位,都是明目张胆的弑父,不会像中原人那样怕口诛笔伐,一定要遮得干干净净。
孔雀身为王子,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早被视为楼兰王的不二人选,今日突然晓得自己的位子有可能来源于一场可怕残忍的阴谋,而行凶者之一有可能是自己敬重的最最心善的母亲,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索勒返了回去,坐到孔雀身旁,用眼神询问。孔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看着还在以虔诚大礼拜自
己“赎罪”的朵拉,沉声道:“你起来,我受不得这礼,你继续讲。”
抬起头的朵拉眼神果然清明许多,人已冷静了下来,她已经疲惫得站不起来了,索性跪坐在那里继续道:“梅拉告诉奴婢,大阏氏哭着哭着突然尖叫一声,拔下刀来向外冲去,所有人都跟在她意图拦下,但大阏氏力量奇大,还挥着刀谁拦砍谁,她一边喊叫一边跑向当时兰阏氏的宫中,梅拉他们在后面追赶,就在这时大汗和伊拉大法师赶过来了,梅拉说,当时大汗叫着大阏氏的名字,就要上前,却被大法师拦下了,也不知道大法师说了什么,大汗的面色突变,他令侍卫拦下大阏氏,自己竟然跑向大阏氏的宫中。大阏氏什么也不知道,只乱砍着,边砍边叫着:“魔鬼,杀了你们,魔鬼来了!””
“没有人敢伤大阏氏,只能围而不打,大阏氏就那跑到了兰阏氏那里,梅拉看到兰阏氏跑着小王子您跑了出去,刚松了口气,就见大汗快步冲了过来,大汗的袍子上有血,整张脸愤怒得像火一样,大汗冲过来就…将大阏氏打倒在地,口中嚷着:“你还我金轮,
还我金轮!”大阏氏吐血了,却依然在笑在叫,梅拉去扶她,大阏氏一把推开她,持着刀冲向您当时的屋子,这时候一群法师冲过来,不知道是他们把大阏氏推进了屋子还是大阏氏自己进去的,然后他们锁上了门。”
“谁也进不去,就只听到大阏氏在屋里继续叫喊,拿刀乱砍,伊拉大法师说大阏氏被魔鬼附身了,梅拉想听听他们说什么,这时几名法师持刀而来将他们围住,赶到一边。她只能看到大法师和大汗在争论着什么,然后一群侍卫换走了那几名法师,梅拉看到有人开始抱柴围住大阏氏的房间,再等一会儿,火便起来了。”
朵拉停了会儿,继续道:“奴婢便是看到烟赶过去的,当时奴婢听到大阏氏在火屋中继续在叫喊,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大阏氏大叫着:“我诅咒你们,我要化为魔鬼诅咒你们!”奴婢只敢藏在角落里,看着梅拉他们被带走。”
“然后呢?”孔雀的声音越发的沉静。
“在狱中梅拉告诉我,那味道有问题。其实那天许
多人都闻到了那味道,大阏氏身上一直有,很多人都说那是魔鬼的味道,梅拉还说金轮小王子每天都要去练剑,如果有事不去,她会提前知道,但那天小王子为何出现在门口?谁也说不清楚了。再后来,梅拉他们全部被处死,这件事再也无人提起。”
孔雀想了想问道:“红阳花大阏氏不是阿依族长的女儿吗?当时阿依族长对此事没有疑议?”
“奴婢不知。”
孔雀点了点头,想想也是,她一个管理宫中书籍的女官,又怎能知道?阿依族长肯定不甘心,这件事当初不会这么简单了结的。“你暂时不要回去了,就住在这里,我书房里有许多新入的汉书,一直没有打理分类,你来做吧。”
朵拉抬头看了眼孔雀,然后顺从地低下头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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