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丹才作罢,关心地说了几句话就回了自己房间。盛濯然是半夜被痛醒的,胃和头一样疼,被人生生拽着一般。他轻哼了几声,将被子掀开,试图下床。人却如同失了主心骨,晃晃悠悠,甚至撞在了桌上。“操。”有些烦躁地扯了下头发,他转身去拉开抽屉,找常吃的胃药。房间里没水,只能将药片倒在手中,开门,下楼。摸到厨房,盛濯然开了灯看了片刻,没找到饮水器也没看到热水壶,转身出去,只看到饭桌上有一壶凉透的开水。行吧,冷水就冷水。他就着水将药吞下去,一股恶心感却翻涌起来。盛濯然仰头,硬生生憋了回去,缓了一会儿,才低头看了下那壶白水。真他妈凉。将水杯放回去,他顺手关了灯。额头发着热,胃里又翻天覆地,不消说也是睡不着了。捏着烟盒,他回了二楼,将凳子拉出来,坐在门外。就着月光和星辉,咬烟挨着给那群狐朋狗友打电话。林一鹿首当其冲,声音还迷迷糊糊的,“干什么呢大哥?”“起来撒尿了。”“……”“卧槽盛濯然你有病吧?”这下声音听起来清醒多了,盛濯然得意笑,却牵扯到胃部,瞬间嘶了声。“这是又犯病了?”林一鹿听到那声轻哼,从床上翻滚起来,薅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认命地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真他妈友谊地久天长。盛濯然不说话,火机夹在指尖转来转去,他摁灭了烟头,“挂了。”“哎哎哎——”“怎么。”“药吃了吗?”林一鹿正色,挺怕盛濯然这个少爷一时间任性就把电话挂了。“嗯。”他语气还挺好,林一鹿觉着逮到了机会,在这个夜深人静人皆脆弱的时候,刚想继续劝几句,就听到那端嘟嘟嘟断了线。卧槽还是挂了!又拨了五六个电话出去,收获了一通骂,盛濯然觉得尽兴许多,但胃里还是烧灼地痛,那种想吐的感觉反而愈演愈烈。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他咬着,并没有点火。想了想,进屋把空调关了,带着满身凉意下了楼。打开了手机电筒,摸到景簌门前。她的房间就在入门处,与其他卧室隔了一个客厅、饭厅和小杂物室。并没有半夜袭击女孩子闺房的自觉,盛濯然挺大大方方地敲了敲门。半晌,景簌才来开门,刚拉开条小缝,就被人弓着腰不太客气挤了进去。墙上窗户开着,从纱窗里漏进外头月光,让屋子看起并不黑暗,也让盛濯然一览无遗这个狭小的地方。真的不大。一个立柜,一个小桌,一个罕见的木架床,还有赤着脚靠在门口的景簌,满脸怔愣。桌上的小风扇呼呼作响,两人一时无言。“怎么了?”还是景簌先开了口,她和站在床前的盛濯然擦肩而过,坐上去,伸手揽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她没穿内衣。这个举动让盛濯然带着痛笑出来,“老子对你才没兴趣……”声音低低的,咬在齿间。她没听清,看见他沉沉站在自己面前,挡住所有光亮,背影显得很清瘦。“来聊会天。”“……”夜色惑人,他的声音也是。景簌有些架不住,大半夜的在她房间里聊什么,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性别还不同,能再尴尬些吗?“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马上出来。”盛濯然没动,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耳朵里一片轰鸣,面前那片月光和身后那道声响,都不太分明。眼看面前的人晃了晃,景簌也顾不得尴尬,起身去接住他,手掌抚到一具极具热度的身躯。伸手掌住了挂着蚊帐的木架,盛濯然才勉强自己没倒下去,只是身体免不了后倾。夏日衣物单薄,他能感觉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在瞬间贴合到背上,又在瞬间移开。仅仅两三秒的触感,也让他血液发烫。头脑更加昏沉,站不直了。却也条件反射朝前踉跄扑了步,想避开身后的身躯。景簌眼睁睁看着盛濯然迈出一步后晃了晃,反手狠抓住木架,才稳住了身形。正兀自尴尬着,没想到盛濯然竟然又直直坐在了床沿,有马上转过头的意思。她立刻不顾尴尬,三秒后选择忘记盛濯然最大的坏毛病,伸手去挡他迷蒙的眼,“你是不是发烧了?”掌心下的皮肤滚烫,好像呼吸间都带着心跳。“不知道……”他喃喃,意外顺从着没动,鼻音厚重。“……你出去等着,我带你去找李爷爷。”缩到被子里,手肘横着推了推他,示意盛濯然出去。他才终于顺利回过头,在半明半暗里看见她此刻的模样。长发散乱,肩头两条细细白色吊带,再往下全被凉被包裹住。喉结滚了滚,盛濯然竟然忍不住在往下看,想找到那起伏。想起刚才的触感,他头更昏。被烧得顺理成章忘记了自己白日矜持的模样。用力闭了下眼,盛濯然起身,依言出去,打开了小客厅的灯。白色光线在黑暗中炸开,盛濯然一时觉得不适,微微垂着头,坐着等景簌。几分钟后,门开了,她换了身衣服。灰色t恤,很宽大,下面是短短一截白色短裤,细软长发微微梳理了下,归顺贴在耳后。捏着钱包和手机,她走到盛濯然面前,脸色很平缓,眉头微微凝着,“能走吗?”他抬了抬下巴,觉得这个问题是对自己的侮辱。“那走吧。”景簌弯腰穿鞋,盛濯然似乎站不直,靠在墙边,借着冰凉的触感扫去了些许热意。打开了手机电筒,景簌走在前头,照顾着身后的病人,慢慢下楼梯。深更半夜,只有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盛濯然悠悠跟在后面,突然开口,“半夜扰民,可以吗?”她脚步不停————刚才某人敲门进她房间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懂事。两人的脚步声密密贴合响起,景簌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李爷爷家就他一人,镇里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第一时间去找他。”绕过几个房子,景簌停在一个小平房面前,伸手去扣老旧的木门,上头贴了张灰扑扑的喜字。盛濯然在身后皱着眉———这什么神秘的地方。“李爷爷?”敲了敲门,景簌歪着头听了片刻动静,直到捉到几声苍老的咳嗽,才放下心来,道了声打扰了。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她示意盛濯然到屋内去,安静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盛濯然找到离门口近的那根长条凳,不太客气地坐下。“医生?”盛濯然开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嗯。”刚说完,客厅的灯被骤然拉亮,一个老人打着扇子踱步出来,穿着简单的马褂和长裤。“李爷爷,打扰了啊。”景簌走了几步迎上去,对他笑,很是乖巧。从盛濯然的角度,能看见她半个侧脸,唇角弧度浅浅,难得表情这样少女般明媚。“没事,我也习惯早起了。”“你们谁看病?”盛濯然起身,长腿一迈,两步走到木桌前,坐下,潇洒恣意得不像个病人。就是每个动作有些迟缓。“哟,年轻小伙啊。”李医生的眼慢慢扫过盛濯然,伸出手,“右手给我。”紧紧盯着盛濯然,景簌真怕他在这个时候发作什么“不肯被人碰”的公主病。不过他看上去还算配合,只是眼神没看对面的老人,凝在身后的墙上。老房子,墙体斑驳泛黄,衬得那张喜气洋洋的婚纱照和周围十分格格不入。那上面是李医生和一位老妇人,两人穿着西服和婚纱,手挽着手,笑意满满望着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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