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鹏从这房间出来,首先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苏鸿的身影,就以为他可能是出去了,没有想到苏鸿此时会在他阿爸苏闻武的房间里,谈着刚才他跟苏飞之间没想谈的事儿。走了没几步,苏鹏就站在了厨房的门口。厨房里,程青莲正在做着早饭,眼睛没有焦距,该是在想着事儿,而七岁的苏胜正躲在洗菜池边上,眼睛朦朦胧胧地刷着牙,俨然呈现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灶台上烟雾重重的,弥漫着大米的米香味。对于他这种喝多了粥的人来说,他一下就判断出了灶台上正在煮着白粥。“饭还要多久?”一话出来,打破厨房里的安静,扰乱程青莲正在想问题的思绪。程青莲本来在想着事儿,突然被自己的丈夫给打断,心里一急,就站起来想要掀开锅盖去看里头的粥软没软,哪知,一个不注意就烫到了手,不过还好,没烫出疤来。“还没好呢,得再等会儿哩。”“等会儿哥会带我们去隔壁村,你动作快点……”“好,大哥咋么样?”苏鹏看了一眼还蹲在洗菜池边上刷着牙的苏胜,发现他动了下身子,赶紧给自己的婆娘使个眼色,让她顾着点苏胜。程青莲自然是懂他的。一收到他的眼色,她就假装着继续注意灶台上的粥。简单地交代几句话,苏鹏转身,刚好跟从苏闻武房间开门出来的苏鸿撞上了面。苏闻武的血汗钱两个已经过了半辈子的兄弟都坐下来,绷着两张相像的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简直是压抑非常。“刚才我跟阿爸谈了一下……”最终,由苏鸿打破沉默。苏鸿打破沉默之后,苏鹏紧绷着的脸才有所放松,他拿过置在桌上的杯子,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口水,“你们讲了什么?”这水在寒冷的空气之下,变得冷冷的,冷冽的水进入口中,立马让苏鹏的精神又醒上了几分。水流过喉咙、流过食管、流进他的胃里,刺激着他空荡荡的胃,一下,他感觉到胃传来一阵痛,不过还好,只是微痛了那么一下而已。苏鸿的手上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布袋子,脑子里想着刚才他阿爸苏闻武跟他说的话,虽然有些东西,他需要跟苏鹏深入谈谈,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主要是要解决苏飞欠了别人的债、必须还钱的事儿。苏鸿紧了下眼睛,把声音放轻了下来,椅子也移得离苏鹏近一些,把布袋子递给苏鹏,“阿爸给了咱200块钱,说是给咱还钱……”“阿爸给的?”苏鹏拿过布袋子,布着皱纹的手颤颤地解开,伸头往里看,发现袋子里都是一角、两角、五角、一元的碎钱,零零散散的,瞧着有些年代了,估计是他们阿爸存了好久才存下来的。从里头拿出一张两角的出来,苏鹏瞧着那币面,眉头皱起。这币面上的图几乎都看不清,皱皱巴巴的,一个角还悬悬地连着,瞧着真是很有年代感……这样想着,苏鹏把这钱给放回去,然后把这布袋子推给苏鸿,“哥,你把这袋子还给阿爸吧。”他们阿爸苏闻武活了六十多年,才攒了那么一点钱下来,这钱可以说是他的血汗钱。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苏闻武口硬心软,他是知道的。“阿爸这钱是他的血汗钱,我们不能用。”苏鹏果断拒绝把这钱用来偿还债务,心里极其沉重,心里沉重着,他觉得胃里的痛意都加深些许了。苏鸿皱起眉头,没接过来,也没推给他。他知道这是他们阿爸的钱,但是现在火都烧到眉头了,要是在人家规定的时间内拿不出钱来,那可就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一条手臂的问题了!“大哥已经答应等会儿带咱俩去隔壁村,跟那些人谈谈……”如果谈得和谐的话,就能少还点钱了,能少还点钱的话,那他还是能够负担的。苏鸿一听,总算松了心,把布袋子给接过来。如果能谈谈的话,那当然是好,只是……“这钱先留着吧,等下午跟那些人谈过之后再看,看看具体要还多少先。”他知道苏鹏的能力,就苏鹏那头牛和那个家,就算能凑下来,估计也就只能凑出个400元钱来,毕竟那债主只给了三天而已。三天的时间凑出1000来元钱,真是挺难的。苏鹏沉了一下眼睛,想要说“不用”,可……脑子里快速闪过他孩子苏白的脸,他到喉咙的话就给卡住了。可以还钱吗?两个人打定了主意,就继续沉默着坐在小厅,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八点钟,丁佳佳从苏胜的房间里出来。她的一头中长发有些乱,好几根头发向上翘起来,眼睛瞧着红红的,只是眼睛里的瞳孔清明,看着应该是醒来很久了。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袄子,左右开着口袋,下半身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裤子,整个搭配都挺不错的,只是……跟她以前简单、随意的穿衣风格有点不一样呀!好像……好像在模仿着林丽的穿着一样!“大嫂……”苏鹏和苏鸿一看到丁佳佳,一致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表示尊重。丁佳佳看了苏鸿一眼,接着眼睛的重点放在了苏鸿手里的黑色布袋子上。看了那布袋子持续将近一分钟,她才把眼睛转向看苏鹏。“你哥的事……”欲言又止,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怎么样?可以还钱吗?”她问的是事情怎么样了,可以还钱吗,而不是她的丈夫有没有什么大碍,需不需要去看医生之类的。苏鹏搬来一把椅子,让丁佳佳可以坐下来谈,可是,丁佳佳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哥身体没事,躺几天就好了。”苏鹏和苏鸿对视一眼,内心也不纠结她到底坐不坐,也没正面去回答她的问题。这种事情,让他们男人解决就好了,女人没必要管那么多。丁佳佳抿了一下唇,似乎对苏鹏的话有些不满,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再沉默看了苏鸿一眼,便不顾苏鹏给她搬来的椅子,走进厨房去刷牙洗脸,而这时,苏胜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碗,碗里装着白粥,正在不停地冒着热气。“叔,这是叔母说要给阿爸喝的。”苏胜瞧着好像没有很伤心似的,不过,他那双在眼镜后面的眼睛倒是有些红肿,应该也是哭过。苏鹏想他还小,应该还不怎么了解目前的状况才对,可是……苏胜露出来的老成,挺让他意外的。苏鸿点了点头,让他进房间把粥拿给苏飞喝。苏胜顶着俩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进苏飞所在的房间。他进了房间之后,还把门给关上了。程青莲拿着俩个热气腾腾的碗出来,给苏鹏和苏鸿一人一碗,让他俩赶紧吃了,等会儿去跟人家谈的时候,能有底气一点。当然,这也是为他们的身体着想,昨天,她没有做饭,几个人就喝了苏白留下来的粥和鱼汤而已。那点粥和鱼汤分成几份,根本就吃不饱。“我回家里看一下仔仔和小孤,看看他俩吃了没,顺便把家里的萝卜拿过来。”做父母的,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虽然知道苏白会做饭、比其他孩子要懂事一些、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己,但是……一个晚上没见自己的孩子了,她担心啊!至于拿萝卜过来,这纯粹是因为苏飞这里没什么东西吃。苏飞和丁佳佳俩人性子偏懒,一般不会去照顾田地,所以,他们哪能奢望他这里能有青菜吃呀?!苏鹏点了点头,让她赶紧回家看看。不得不说,他也很担心。家的味道程青莲走在回家的路上,转了个弯,就看到自己的孩子手里提着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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