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还叹过气:“老二那一家本来很多人都妒忌的来着……”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接下来的我都记事了,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情绪更坏,一开始都以为是难产了我,伤了身子,可拖了三四年,渐渐地不对劲了,甚至于没日没夜地胡闹、近乎疯狂的嚷叫,我的童年是罩在她没来由的狂躁中的。爸爸一天天颓丧下去,家里愈来愈乱,愈来愈没有生气,近乎恐怖,原先妒忌的那批人如今等待着只是看笑话,人情呵,我很早就尝过了……爷爷奶奶也许是因为不满意父亲,也许是嫌疯媳妇丢脸,反正自我记事起,就对我没有好脸色,比之姑姑的女儿,那个如花似玉的我的堂姐,我的境遇,呵,不提也罢……在我的记忆里,爸妈的感情不大好,老是吵架,真不知道那些老旧腔调还有什么可吵的。妈妈犯病的时候情绪很暴躁,会追着我打,小时候我会跑一跑,现在连躲也懒得躲了,我不开口不反抗她会消得快些。她不发病,情绪照样不稳定,动不动就跟爸爸打起来,揪他的头发,动刀动杖的,很怕人。但看得多了也就还好,只是怕别人看见。平时同学来找我我都把妈妈关在屋里没让他们见到,所以这些同学都不知道,也没有谁问一句这事。爸爸脾气也不好,可能曾经脾气好过吧,但经过一个女人长达十几年的挫磨,没有谁能保持初心不变。爱情最终就会是这个下场吗?我不相信,但听爷爷奶奶说爸爸当时就是一意孤行要跟她结婚,后来发现她渐渐地越来越不正常,渐渐地知晓了这一病症以后,他就灰了大半的心。他们也确确实实是曾经相爱过的呀,遥想爸爸不听劝阻地样子,再看看他现在鬓上熬出的白发;想象他也曾意气风发、年轻过、冲动过,再听听他现在夙夜的长叹——我多么害怕呀——我不怕他们的厮打、不怕谁给我拳脚给我脸色,可我怎么能相信世事变化得这样大,这样好像势所必然呐!我能说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吗?我很早就接收到了“爱”这个字,也对它有过渐深的理解,我有我自以为爱的人,虽然我也暗暗嘲笑过自己,这未必也太早、太不成熟了,但情愫这种东西,怎么能说得清楚呢?文章尚可以“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情却是连意会也很难呐,有时候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能跟随着直觉行走,凭着本能行事。不管谁问我爸妈频繁地离婚复婚对我有没有影响,我都回答:“肯定没有。”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的矛盾、敏感、激情和冷漠,究竟又是什么造成的呢?日记102011年2月3日阴除夕夜里,我把小凳子搬到走廊上蜷着腿写着日记,一口气写了很多,正是情绪波动难以排遣的时候,忽然感觉耳朵边有人的气息的温热,我扭过头去,正对上他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我顿时一怔。“你写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一直在啊。”当我知道他不仅发现了我有日记本,而且还在我身后偷偷看了两三页有余的时候,我恨不得赶紧变成一只鸟扑棱着翅子飞得无影无踪。我盯着他的脸,阖上日记本回想刚刚写下的文字有没有涉及到他,要是他看到我以前写下的东西,该是多难堪的事情!“你不用遮遮掩掩,你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他这样说并没有使我的忧虑减少,反而使我陷入更深的忧虑当中去,我的事情他多少都知道,那么,他会不会只是在我面前表现得无所谓,可是心底里对我,和其他人一样,也是蔑视的呢?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你心里面总是不舒服,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走廊里昏黄的灯泡漫出的光落在他的背上,他半跪着,下半张脸隐在黑暗当中,“你瞒着我干什么呢?以前你不是说,我们是互不相欺的吗?”我把蜷着的腿舒展开,搭在地上,向他扬扬下颌:“你看看我呆在什么地方,你又在什么地方?我总得要跟你一样……”“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说不出话来,也许我一直都是错的,我以为我是特殊的那个过于早熟的孩子,我以为别人都不够懂我,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都有对世界的理解。他把半跪着的那条腿收起来,然后蹲着跟我说话:“叔叔他们都没回来?”“没有,我妈病了。”“还是老毛病吗?”我望向他,他一直都知道,是他的父母告诉他的吗?那么……“我妈在厂里晕过去了,过年医院都没有什么人坐班,前几天才检查出来,好像是……”“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是吗?”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透我的真实想法,“就算有大问题,我想我也不会痛哭流涕吧……”“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不知道。”“没跟你打电话?”“我没有手机,你该知道的。”……“你看看这个。”青山从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放在我的膝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女孩子十五岁的时候就要把头发束起来,表示——表示可以嫁人……”我瞪了他一眼,脸上发热:“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的?”我确实不记得什么时候讲过这句话,真不知道我怎么好意思说出那样的话。“那时候咱们都还小得很呢!你记不得了,”他一面这样说,一面把我披散着的头发归拢到手里,作势要给我绾起来,“你看看你给我的围巾我都系在颈子上,我给你的簪子,你也戴上好不好?”我扯着他的羽绒服下摆阻止他,可是身子没有侧一侧,我看见邻居的阿姨出门来倒垃圾注意到我跟他,脸上沁出来笑,我知道这幅情景怪叫人发笑的,我现在下笔也觉得嘴角上扬。最终他是没有把我的头发成功地绾起来,他一个敲架子鼓的男孩子,哪里有什么心细手巧的功夫,可是我觉得也够了,我把弄乱的头发归到耳后,把那支簪子擒在手里,我想起一句“彩笔赋诗,绿发簪花,多少少年行乐”,想了想,又把它尽快忘记了。“我离十五岁还早呢。”“一转眼就到了。”“到了又怎么样?”“到时候你的头发就该长到腰间了,我还记着你说过一句诗……”我知道他马上要念出来什么,将手迅速覆在他的嘴上:“别说了,天啊,我究竟都跟你说过些什么啊?”他看着我笑,我看着他脸上发烫,我们自小就是这样,不说话都互相明白,一说起话来反而大家都糊涂慌乱起来。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声音,我们都吓了一跳,站起来看,这样尖利的声音像是为沉重的黑夜打开了帷幕,除夕的烟火就在这一声引子当中一下子炸开,廊下是没有车辆的街,沿街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临街的楼里,从各家的窗户上伸出一根一根的烟火棒子,一声一声响着,往外面喷着烟花,没有人在街上敢再乱走,大家笑着,叫着,混着烟花火炮的声音响着,在这样瞬间热闹起来,显得突兀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夜晚,我看着他挨在我的身边,眼望着万家烟火,万家欢笑,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我感到一阵凄迷的欢欣。我等待着他转向我,对我说一句:“不早了,我得要回去了。”他一定是溜出来的,他的父母还等着他。我没有理由将他留在身边。外面再绚烂的烟火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的眼眸足以吸引我,可是我看着他,他浑身上下那种优越和自信,使得我感到难堪,我希望他越来越好,我对我的改变却感到无力而无望,什么时候他将会成为我难以企及的世界里的人,我不知道,心乱得很。他转向我,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附到我耳边轻轻说道:“你放心,就是叔叔回来揍我一顿,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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